萧熏儿看林青一眼，再看第二眼，然后看了看林青拿碗的那只修长结实的手，才道，"我记得老一辈的人说过，习惯勾着手指喝酒的男人，都是有故事的男人。"

因为这话林青多看了萧熏儿一眼，然后哈哈大笑，一口将碗中的酒喝尽，然后才道，"你懂得还真是不少？"长长的睫毛下面明显有一股遮挡不住的寂寞。

"其实不算多，只是看你今日的表现有点奇怪，难道越接近罗兰国，你记忆里的某些事情就被勾引起来了？近乡情怯？又或者说，在罗兰国里，你有一些不愿意提及的往事？"萧熏儿小口抿了一口酒道。

这大冬天的，两个人围坐在一棵树下喝酒，青衣罗裳，实在是最赏心悦目的事情。

林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意思的事，就不用说了，陪我喝酒吧。"

"好。"萧熏儿点了点头，她也不是那种喜欢死缠烂打的女人。

两个人又喝了会，一大坛子酒被喝个干干净净。林青半眯着眼睛咂了咂嘴，显得意犹未尽。不过却也懒得动了，放松四肢靠在树身上，若有若无的呼吸。

"这酒可真是好酒。"林青爽朗笑道。

萧熏儿也笑，"只是被你这样拿来，农家主人可有的找了。"

"放心，我有拿东西交换的，没看到农家主人在找了一会之后就又熄灯睡觉吗？"林青笑道。

刚才在喝酒的时候萧熏儿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林青身上，这时听林青这样一说，跟着看过去，果然刚刚还点燃的油灯已经熄灭了。她的听觉还算好，居然隐隐听到屋子里有鼾声传来。看样子已经睡着有一段时间了。

"不问自取是为贼，我本来以为你今晚兴致不错的，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萧熏儿点了点头。

"确实兴致不错，很多年没喝别人一起看雪一起说话了，有时候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就会慢慢忘记一些东西，当然，如果努力想起的话，还是会记得那么点的。比如说，我现在就在很努力的想罗兰国到底还有什么？"林青道。

这话说得萧熏儿一窘，一般人总是说要去忘记过去的不愉快，这林青却是古怪，一个人清净太久，本来不想忘记的事情忘记了，然后再努力的找回来，难怪会出现这么奇怪的表情。

"那你想到什么了？"萧熏儿好奇道。

"想到了那里的酒、女人，还有...还有的，想不起来了。"林青摇了摇头道。

"酒排第一位，女人排第二位？"萧熏儿皱了皱眉，"林青，你以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林青突然弹跳而起，手中的长剑出鞘，人如轻烟就在雪地里舞起剑来。

林青的剑势凌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实在是缺少美感。不管是削还是刺，都是笔直笔直的，用作杀人却是再好不过。

萧熏儿想起杜甫的一首诗，这时和着林青的剑舞，慢慢吟唱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她吟唱完，将手中的半碗酒抛给林青，林青异兴遄飞，一口咬住飞过来的碗，咬破了碗沿，饮尽碗中的美酒，说中长剑呼啸而起，带起一片比积雪更白的白光，在农家不大的院子里慢慢起舞。

萧熏儿将那首诗一遍接一遍的念，念到"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这样铁血的句子的时候，林青也仿佛凭空多了一丝豪气；念到"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的时候，林青身上则散发出来一股无匹的霸气。

萧熏儿的嗓音本来就珠圆玉润，非常的好听，这时因为喝酒的缘故，有几分嘶哑，却更加谐和这场酣畅淋漓的氛围，简直就是魅惑到了人的最心底。

林青猛的将嘴中的碗吐出，狠狠的砸在雪地上。积雪被砸得四溅，零散的雪化成一道白幕，轰然阻挡住了萧熏儿的全部视线。

萧熏儿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那边林青哈哈一笑，长剑无风自荡，一片白色的光芒彷如质感丛生，层层剑气居然将那雪幕临空隔开在萧熏儿身体的三尺之外。

"好剑，好剑法。"萧熏儿忍不住鼓掌道。

林青哈哈大笑"单于寇我垒，百里风尘昏。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奔。虏其名王归，系颈授辕门。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

就见他后面的招式陡转，从狠厉快速转缓，好像每出一剑都要思考很久一般。到第十三剑的时候，竟然呆立在哪里，好像被人迎头痛击一般，一脸的茫然，忘记了后面该怎么出招。

萧熏儿完全看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就见林青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就像是要痴呆住一般。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大概有半刻钟，然就就见到林青人如清影，又恢复到迅若闪电的状态。萧熏儿的眼睛都来不及眨，就见到林青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你要做什么？"萧熏儿本能的道。

"不做什么，有点累了。"林青淡然道。说完就在萧熏儿的身边靠着梨花树坐下。萧熏儿看向他的背后，就看到他刚刚剑舞过的地方，地上的积雪居然已经全部化成了积水，夜晚的光线很微弱，隐隐还可以看到水蒸气往上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