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烟心中却又是倏地一紧，张了张嘴，却感觉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
冯立也没打算得到她的回应，继续往下说道：“我一早就发誓要将冯氏抢过来，而不是让他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我去继承，尤其是冯氏还有一多半是我妈和她娘家的。
从我妈出事之后，我就开始慢慢策划布局。我在外人眼里是二世祖，是怪癖男，是不务正业的浪荡公子哥儿，可那只是我的伪装。
我秘密地安插人手进了冯氏，将冯氏的一切渐渐掌握在我手中，我暗地里接触银行高管和政府官员，我跟黑道的人打交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可是你知道吗？以往看到他气得不成样子，我的心里会很爽，有一种报复后的快 感，可是今天，看到他跟我如出一辙的仇恨的目光，我竟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把他打败了又怎么样？把冯氏抢过来又怎么样？我感觉我还是没有得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呵呵！”
冯立一口气说了很多，姜暮烟只是静静地听着。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盯着他悲伤的侧影，忽然问道。
这样的推心置腹，这样的深夜倾诉，跟平时那个狂妄自大桀骜不驯的男人完全就不搭啊！
虽然也见识过他酒后的脆弱和无助，可那些都是她个人的感觉，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听到她的问题，冯立缓缓转过身来。
姜暮烟眼尖地发现，他的脸上似乎有水光，他……流泪了？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她做出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动作：掀被，下床，走到他身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背上。
冯立看着她，微微有些惊讶。而当她的手环上他腰上头靠在他背上的时候，他浑身一僵。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凝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暮烟感觉到有一滴灼热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她也跟着浑身一僵，双手不由抱得更紧了。
她只是想安慰安慰他，自觉并没有给他什么别的信号。
但是他突然拉开她的双手，转身便将她搂进怀里，紧得姜暮烟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熟悉的淡淡的青柠味儿，让他的心慢慢安静下来，低迷的情绪似乎也好了很多。
姜暮烟在短暂的惊慌失措过后，立马镇定下来，开始推他：“你……你先放开我！”
“是你先主动抱我的！”冯立的闷闷的声音从肩头传来，竟然带着一丝耍赖的味道。
姜暮烟此时真的很想时光倒退，她刚才压根就没有一时脑抽做出这些会让他误会的举动。
“我只是看你哭得怪可怜的，想安慰安慰你而已！”姜暮烟一时情急说道。
说完之后又暗恼，在瑞士的时候就因为这些话让他很不高兴了，以致于妈妈生病住院她都没能争取到去照顾的权利。现在他心情正不好，说这话不是正往他枪口上撞吗？
“谁说我哭了？”冯立坚决否认。
“你眼泪都滴到我手上了！”姜暮烟抬眸瞪着他，极力佐证。
冯立沉黑双眸在暗夜里竟然熠熠闪光，唇角也微微勾起：“谁说那是眼泪的？那是我的口水！”
口水？姜暮烟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般地就将刚才被滴上可疑液体的手背朝他身上蹭去。口水啊，多脏！
“你都吃过还嫌脏？”冯立的声音在头顶低低响起，竟然带着隐隐的笑意。
姜暮烟的脸在黑暗中“腾”地一红，更加激烈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你放开我！”她双手握成拳，手臂隔在两人的身体中间，“亏我还好心想要安慰你，你却这样无赖！”
冯立却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两人腰贴着腰，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姜暮烟，谢谢你！”冯立依旧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低低开口。
他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灼得她只觉整个人都发烫了。
她特别不自在，心跳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被他这么抱下去，一定会心跳过速而死。
“真要谢我就放我离开！”早已盘旋在心里的话此时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两人的身子都僵硬了一下。
冯立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背着光，她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倏地握紧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想着要离开我？”他的声音响起，疑惑，悲伤，阴沉，恼恨。
“我……”她想开口解释，可是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唔……”
冯立几乎是发了狠地在吻着她，狠狠地吸吮着她的唇瓣，像是要将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那话吸走似的。
他的胸腔起伏得厉害，显然很生气。
姜暮烟用拳头捶打他，用脚踢他，可是他巍然不动，专心地用这种方式……惩罚着她。
渐渐的，她的反抗就没了力气，只能被迫承受，冯立便愈发地肆无忌惮。
直到两人都要无法呼吸了，冯立才不舍地松开了她。
姜暮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冯立却只是微喘着，手还是紧紧地扣在她腰上。
“姜暮烟，我们都已经领证了，你还想往哪里走？嗯？”冯立伸出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在黑暗中皱着眉头问。
姜暮烟一怔，是啊，他们已经领证了，可是……
“冯立，说白了我不过是你计划里的一颗棋子，领证也不过是把假象做得更加逼真，以更好地蒙蔽他人而已。
你以前用充气娃娃打掩护，不就是为了让他人误以为你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吗？
后来，我无意间闯进了你的计划里，你便将计就计，将我推上风口浪尖，混淆视听，你却在暗处加紧操作一切，不是吗？
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不让我离开？”
她的语气悲凉而凄冷，虽然心里喜欢着他，而且是很喜欢，但是她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要是对方不喜欢她，那她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而冯立对她的感觉，她不确定。
很多时候，他都是在一边撩拨着她，又一边冷冷地警告她不要逾矩。
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那些是虚幻的，所以只好全部都拒绝了。
“冯立，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紧咬着唇，忍着心底里酸酸涩涩的滞痛，淡淡说道。
“那就往一个世界走，或者你来我的世界，或者我去你的世界，你选择吧！”冯立立马接话语气强横霸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姜暮烟无奈叹息一声，低低道：“冯立，我想要找的人，一定是我爱的也是爱我的！”
冯立没有丝毫犹豫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个人？”
姜暮烟一怔，在黑暗中抬起双眼看着他，心竟然比之前跳得还快：“你……你说什么？”
冯立却没有回答她，反而松开了一直禁锢着他的双手，朝门口走去。
姜暮烟只觉身前突然一凉，心也跟着一空一疼，呆呆地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缓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慢慢地掉下来……
“啪”的一声响，眼睛感受到强烈的光线，使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眼睛睁开的时候，才发现冯立已经回到了她身边，正低了头认真地看着她。
她赶紧擦干眼泪，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囧迫的瞬间。
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只是去开灯。
“姜暮烟，你看着我！”冯立修长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着他。
“我告诉你，我冯立这辈子要找的女人，必须是我爱的也是爱我的！我不想重复我父母的悲剧，更不想我将来的孩子承受跟我一样的痛苦！我既然能给你婚姻的承诺，必然是经过了认真考虑的！”他一字一句，低沉又缓慢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落在姜暮烟心里，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她怔怔地望着他，却只见他神色严肃，菲薄的唇一开一合，那些砸得她心发疼的词句便像泉水般缓缓流淌而出，却又慢慢地熨帖着她的心。
“我原来也以为跟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的计划，可是你一说要离开，我的心就疼得不得了！”他将她的手放到他心脏的位置，掌心下便传来一下一下闷闷的击打，只不过速度有些快。
“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那些什么可怜我之类的话，全部都是鬼扯！就算真的有那些情绪，也是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冯立低低地诉说着，沉黑双眸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愿意错过她脸上哪怕是细微的表情变化。
姜暮烟咬着牙，眼神飘忽躲闪，不想承认，她心里还在害怕着。
冯立将她微偏的头摆正，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既然我们互有好感，为什么要压抑它？难道你内心里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
是啊，为什么她要一直逃避自己的感情呢？不过是因为害怕受伤害罢了。
冯立这样的男人，她自觉自己是驾驭不了的。
米晓萌总说她那是没有自信心，可是自信心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若说对工作对学习考试，她会很有自信心。
但是爱情，面对的毕竟是人，而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人类的感情，也就不那么靠谱了。
姜暮烟横了冯立一眼：“谁对你有好感了？你就那么笃定？”
冯立便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钱包，又从钱包最里侧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纸，在她眼前展开。
姜暮烟蓦地瞪大了眼睛，那张纸上，用黑色的碳素笔写满了冯立的名字，大的小的横的竖的美的丑的……
那不正是自己第一次从冯立这里获得自由那天，慌乱之中夹在书里面的吗？竟然到了他手上！
“这你要怎么解释？”冯立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看着她。
“练字！”姜暮烟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抬手就去抢，冯立手一举，她便够不到了。
姜暮烟抢不到，干脆不抢了，只是忿忿地瞪着他。
冯立赶紧将那张“罪证”整齐地叠起来，放进了钱包原来的位置。
姜暮烟眼尖地发现，他的钱包夹层里好像有一张她的照片！他什么时候拿到的？
但是冯立已经收好了钱包，她又怕是自己看走眼了，贸贸然说出来反而让冯立笑话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所以只好作罢了。
“姜暮烟，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冯立握住她的双肩，沉黑双眸紧紧地锁住她的双眼，不让她在闪躲。
“我……”她欲言又止。
冯立今晚的这些话和一系列举动，可谓情真意切，她真的很想相信他，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不踏实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这段关系很复杂，她有求于他，他威胁她，根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本以为自己跟他不会有太多交集，那所谓的“协议”一结束，两个人就会分道扬镳，却不想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动心了。
而他也越来越喜欢撩拨她，却在她慢慢沦陷的时候，又来警告她一番，以至于她根本就分不清他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本就是心思深沉、善于布局之人，她该怎么相信他？相信他说这些做这些不是为了将她拉入他的下一个局里？
她也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我只想去照顾我生病的妈妈，去赚钱帮哥哥还赌债，去把他找回来让他戒掉赌瘾。”
“这些跟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冲突吗？”冯立微皱眉头，沉黑深眸有一丝不解，“你跟我在一起了，也可以去照顾你妈妈，去赚钱，去找你哥哥帮他戒赌啊！”
姜暮烟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可见她的这些理由和借口有多么蹩脚。
“而且那些钱，我完全可以帮你还了！”冯立补充道。
“不用！”姜暮烟赶紧拒绝，很坚决，“谢谢你之前帮我垫上了那些钱，将来我和哥哥赚了钱一定会还给你的！”
冯立沉黑深眸不由一暗，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非要跟我分得那么清吗？”
姜暮烟越来越心烦意乱，不想再说下去了，伸手拉下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强忍着不耐烦道：“你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冯立眉头皱得更紧，伸手又去拉她，语气也不由变得霸道：“不行！今天必须给我个答案！”
姜暮烟心里的无名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狠狠甩开他的手：“好，我现在就给你答案！我不想走进你的世界，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只想过我平淡安稳的生活！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现在我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求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行不行？”
她几乎是嘶吼着，气急败坏地说出这番话的，目光一直看着冯立，见他沉黑深眸越来越暗，自己心里也越来越难受，她觉得他马上过就会拂袖而去。
却不想冯立忽然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柔软秀发：“姜暮烟，你怎么这么矫情这么能作？”
姜暮烟只觉得又难过又无奈：“冯立，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冯立收敛笑意，认真想了想，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最后再帮我做一件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