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敲门进来说：“老爷，楼下楼上全停电了。是不是给少老爷打个电话，请他找电工来检查一下？”

曲兰花问仆人：“公馆外面有电吗？”

仆人道：“有啊。路灯和门楼上的灯都燃了，就剩我们这楼下楼上的没有电。”

“知道了，你去吧。”曲兰花转身问江仕航道：“老爷，要不要给少爷拨个电话，让他找人来家里检查检查？”

江仕航正欲点头时，曲子良道：“哎哟喂，这点点儿小事情，也麻烦江科长啊？再说了，供电局离此十多里，等少爷叫的电工赶到时，不已经耽搁了老爷晚上听新闻吗？”

曲兰花道：“那咋办，你会检查电？”

曲子良说：“我倒是不会姐。但我有个电工朋友，他就住在公馆外面，喊他一声，让他来帮帮忙不就得了吗？”

曲兰花转向江仕航说：“老爷，就近不就远，那就让子良去叫人来帮帮忙吧？”

江仕航点了点头，不太在意地说：“快捷点儿自然好，去叫吧。”

曲子良一路小跑下了楼。出得门楼，走不多远，转角即遇上了早已等候着的赵红愈。这时的赵红愈头戴电工帽，身着电工服，一脸的络腮胡须毛渣渣的，不仅令赵红愈原来俊气的脸膛骤然变丑，仿佛还一下让他老了十多岁。

曲子良显出惊喜道：“哎哟我的爷，我这要不是指着方向来找您，不是有您这身电工服装提醒我，打死我也认不出您了。”

赵红愈浅笑一下问：“怎么样，顺利吗？”

曲子良说：“十分顺利。”

“线路截在哪里？”

“一楼楼梯间里，闸刀旁。”

赵红愈问：“保险丝？”

曲子良说：“不，那太小儿科了。仅仅动个保险丝，仆人们都能查得出、修的好，还会留下机会请您呀？”

“显能是不？”赵红愈依然含笑道，“那你，就是用钝口工具切断了绝缘皮内的铝线。应该是出线，对吗？”

曲子良奉承道：“太对了。您怎么处处是内行，事事都精通啊？”

“别拍马屁了。”赵红愈脸色严肃下来道，“你刚才办的那件事情，虽然开端还不错，但那都是嘴头子的功夫，切记不要沾沾自喜。要记住了，这只是刚开始，后面的事你要认真、小心地考虑如何配合我，不能出错，不能误事。不然，不仅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是个问题，即便活着走出来，你也应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嗯？”

“不敢，不敢。”曲子良顿时一震，不再嘻皮笑脸了。他犹豫一下问：“冯先生，我能不能问问您，您要找的那东西究、究竟是什么呀？”

“文件。”

“噢，文件。”曲子良如释重负地吁了一下道，“我还以为找啥宝贝呢。文件，那只能到两间书房里去找了。说不定是在保险柜里，对不？”

赵红愈摇头道：“别瞎猜了。江家父子俩都很鬼，你能想到的地方，不一定就是他们存放文件的地方。总之，我需要的东西很重要，他们也会加强保管，所以我很可能会一间一间房屋的去寻找。这期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排除我身边干扰，最好是不要任何人跟随我。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曲子良显出沉重道，“我想，不要人跟随你并不是太难，查线路嘛，有啥好看的。可是，您如果间间屋子里去寻找，楼上楼下有多少房间啊，那会找到啥时候？”

赵红愈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那就暂时甩下一楼，今晚只查二楼，但要认真，很可能是遍查。”

“遍查呀？”曲子良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二楼还有四大间收藏室哩，听说那里面全是宝贝，是江家父子绝对不准外人进出的地方，您咋查，我又怎么办？”

赵红愈想了想，又说：“你的顾虑也有道理。这样吧，你只负责做好你的掩护工作；至于那四间房屋查还是不查，到时候看情况再相机行事。就这么定了，别再啰嗦。”

曲子良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江公馆？”

赵红愈点头道：“走。”

至此，曲子良并不知道，赵红愈所说的找“文件”，只是托词，他更不知道赵红愈今晚来此有两个目的。其实，赵红愈今晚首要任务是安放窃听器；其二他一心想的，就是要检查那四间收藏室。因为，自从上午左云绘出江公馆的详图后，赵红愈就基本上认定，江仕航窃取赃款的藏匿地有两处，一是楼外园林地下，二是江公馆室内。室外暂且不说，室内今晚倒是要顺便探究一下，而室内的重点，就是一楼的地下暗室，和二楼那四间收藏室，进趟江公馆不容易，机会难得，岂可不探？

但是，限于此来主要任务是为安装窃听器，暂时也只能查二楼。至于一楼地下，只好留待日后再酌情对待。但二楼那四间收藏室今晚必须查，不然，恐怕真是过了此船无好渡，以后再来势必更麻烦。必须查看收藏室的另一原因是，根据图纸看，那四间收藏室总面积已超过一百六十平米，那么大的地方，藏匿个十多卡车金条银元，应当是可以的。这种推测虽然还有一些疑点值得推敲，但江仕航不准任何人进出收藏室的本身，就已经注定了它的神秘性，而这种神秘性，对他赵红愈而言，又太具吸引力了。何况，谁敢说贼不行险招？

所以那地方，他决定非查不可。

赵红愈跟随在曲子良身后，朝江公馆走来。

走进江公馆，赵红愈才看到，这里的防守森严程度到了无以复加，居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里目光所及处，除门楼内侧小屋里的门卫，算是江家自己的护院之外，其余能看到的，多一半全是日委特侦处的人员。一进门楼，便有两位身配短枪的黑狗子，煞有介事地检查了赵红愈的工具包。再往里走，高高的台阶之上，江公馆正门的两侧，八字形地站着六位士兵。除此，正门两边的窗户里面，竟然还各架有一挺歪把子机枪。看这居高临下的防守阵势，不仅煞是吓人，按实力，恐怕也足可抵挡一个连的兵力强攻。

这气派，这森严，哪里还像民间住宅，简直就是军事重地，更像一方将领的官邸了。

其实有这排场虽显特别，但也好理解，江仕航父子在蓄谋抢劫兰溪捐款之前，曾向日军江城特务机关打过报告，征得了同意和支持；后来虽然“因故失败”，但为此江仕航招至嫌疑、遭到追杀是大有可能的，所以吉田雄一也不太好“始乱终弃”，给予保护也是自然的。何况还各怀居心呢。

曲子良带领赵红愈通过门楼，并顺利走进了江公馆大门，径直走上二楼。这时，暮色已经笼罩与填充了整个江公馆。摇曳的烛光下，江仕航看了看赵红愈，问：“你是电工？”

赵红愈一见江仕航，不由想起九龙山的三官殿，以及他板车拉死猪、瘟猪的一些往事，不过他很自信自己的化装术，相信眼前这老狗儿的，根本没法认出他赵红愈。

“是的，我是电工，老爷。”

“下面查过了？”江仕航问。

赵红愈说：“查过了，楼下没毛病。问题应该在二楼。”

“依你看，是什么问题？”

“说不准，估计是电线短路。”

江仕航敏感瞪起眼睛，并用一种厌烦的口吻道：“什么短路、短命的？或许就是哪里断了线吧？”

曲子良忙解释道：“老爷，朱师傅所说的电线短路，就是指哪个地方烧断了线。”

江仕航说：“嗯，那就赶快找着接上啊。”

曲子良又解释道：“老爷，这电线短路，多半是某处线路发热后粘连短路，表面上是不容易看出的，还得慢慢悠着线路查找。”

江仕航挥挥手道：“那就查、就找吧。尽量快点，别耽搁我听新闻。”

曲子良见赵红愈向他使眼色，便又靠近江仕航，说：“老爷，线路扯起来有灰尘，有时候还触火喷火花啥的，有危险。您和夫人们还是去走廊歇歇吧；要不，干脆去下面园中透透气。因为说不准，走廊也要查线路。”

江仕航看了看曲子良，迟疑一下道：“那好吧，我们就下去到后花园中玩玩儿。子良，你辛苦一下，陪着电工查线路。要快点。”

“我也留下来吧，照手电。”曲兰花贴近江仕航的耳畔低声说：“让我留下来，防着点。”

“嗯，好好，很好。”江仕航站起身来，赞许地在曲兰花肩上拍了拍，便在夫人和孙子们的簇拥中走下了二楼。

曲兰花自告奋勇留下来的举动，看去，显然是为了监视电工。这事出乎赵红愈的意外，也出乎曲子良的意料。他们原以为留下的顶多只是个下人罢了，谁也没想到是曲兰花这骚东西居然主动请缨。这下怎么办？一个年轻女人不仅心细，眼尖，手中还有手电，在她的监视之下还能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