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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山上不归人 第四十二章 天河剑道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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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独自回到思安寨,这会儿不归山上,但凡有人的地方,都已经传遍了他父子俩勇挑祥兴堂的传说。

故事讲得最为眉飞色舞,动人心魄的时候,往往都会口风一转,冒出个身穿黑衣的祝家老仆,功夫盖世,无人能敌,撵着猎人父子俩追了好几条街。

那脚下踩起的烟尘,笼罩得整座上河寨,看不见人!

更有甚者,把那黑衣老仆,描述的豹头环眼,须发如戟,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也不知说的是黑衣老仆,还是袁大锤,或者是来自多少重地狱的恶鬼。

说者长叹,听者唏嘘。

故事都大快人心,但祝家还有少主,加上个无敌的黑衣老仆,不免让人既满怀期待,又忧心忡忡,不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样的惊天动地,血腥杀戮。

总之,在思安寨中,猎人任强,就成了传说一般的英雄人物。能把祥兴堂直接挑翻的人,同村同族,不赶紧来拜个山头,那明显是自找的不得安生。

所以这段时日,猎人家那从来人气不旺的土墙茅屋,变得门庭若市,客似云来;好一幅邻里和睦,名门望族的气象。

就是那屋子,破旧得太过寒碜了点。

两年来怪事连连,人心惶惶的思安寨,突然间有了英雄,就人人都有了时来运转,扬眉吐气的感觉。

只有两个人,加倍的终日惶惶,度日如年。

那就是早上刚刚跟琅上道师达成交易意向,日暮就得到了祥兴堂覆灭噩耗的任净平和任净丘二人。

只不过,二人坐立不安,诚惶诚恐的日子,也并没有维持多久。先是任净平进山打柴,一不小心坠落山崖,整个人跌成了一堆肉泥。

后来任净丘一场大醉之后,与冯氏姐妹花小妾强行办事,第二天被发现猝死在床上。吓的两位爱妾,半月茶饭不思,形容憔悴。

更不幸的是,那一对冯氏姐妹花,就此被任净丘的三位正妻,视为妖邪女子,轮番欺侮之后,终于赶出家门。

冯氏姐妹不名一文,流落到上河寨,好在遇上阮金花和阮金莲姐妹,同病相怜,收留了她们。

两个原本活生生的人,接连出事,却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所以一寨族人,没太多感觉。倒是行知学堂的任重山,疑虑重重,总觉得二人之死,必有蹊跷。

毕竟,有些他至今仍问心有愧的事情,是和那两个死人共谋的。好在那几天,猎人天天都在思安寨中忙活,不但要应对变得十分热情的街坊邻里,还要恶补田地里落下的各种活计。

每天都活着所有人的视野中,那两人的死,明显不可能是他做的手脚。

想到此节,任重山稍稍松了口气。

他也曾暗地里到上河寨中打探,任平生自从拜入铁匠铺为徒,也从没有离开过上河寨,甚至根本就没离开过铁匠铺。

这一下,任重山总算完全放下心来。

这一日晚间,老族长任净芳和任重山父子二人,来到猎人家中,说是有事相商。

不出任强所料,其实所谓有事,不过都是任重山的事,之所以要老族长一起出面,主要还是这位学堂夫子,面对猎人时的那份尴尬,还是不容易释怀。

任重山的左臂,已经恢复完好,不但动作无碍,劲力敏捷,丝毫不减往常。

和老族长寒暄几句,终于还是任重山开口道:“任强兄,我也听父亲说过,你的剑道,才是真正的任家正统传承;所以,我今天来,也是想请你出任行知学堂的剑道教习。”

“和平生侄子一场问剑,才知道天下之大,自己那点剑道修为,实在不值一提。所以,这也是为任家一族的年轻后辈,希望强哥不要推辞。”

任强对任重山,既无好感,却也说不出厌恶。只不过以己一世贫贱之身,要去出任那庭院深广的学堂出任教习,还是感觉很不自然。

“我的剑道,说白了也是任家剑道。只是传承之法,相当苛刻,所以族中,只有一家一户,以非常手段代代相授。即使如此,到我为止,每一代也都只是仅能做到踏入门槛;境界极低。”

“对于寻常子弟,我能传授的,只能是剑心的淬炼,临敌之精要,然后略微涉猎剑意的修炼。然而这些,只能是任家剑道的基础功法,远未得窥剑道之门。”

任重山道:“即便如此,也要比我们目前教习的世俗剑法,要精深不少是不?”

任强微微点头,“说句不客气的话,剑法与剑道,本就不在同一个境界层次上。”

曾经的第一剑客任重山,并不以为忤,直接道:“那么学堂今后,上午是任强兄的剑道教习;下午,是我的文理课程。至于教师酬劳,你我一样。你看如何?”

任强摇了摇头,“学堂这样的高深庭院,我自己就呆不习惯;心境不澄,如何教人淬炼剑心?各人自有不同造化境遇;夫子的好意,心领了。”

任重山欲再言语,却被一旁的老父亲摇手示意阻止了。

任净芳目光慈和,望向猎人道:“论辈分,你也是我的子侄辈;便称你一声大侄子吧。听说平生去了铁匠铺当学徒,做的也是白打工的活儿。但万一三两年内,他终究要下山而去,筋骨稚嫩,却要独自去闯那一番广袤天地,险恶江湖。”

任净芳语重心长,“大侄子,你我虽没去过山下,却也想象得到;没钱寸步难行啊。再说了,即便学堂那边,你无法适应,不如就自己设馆收徒,自立门户如何?好歹,把这一身本事流传出去,于人于己,都裨益匪浅。”

任强闻言,心有所感,却自知家徒四壁,连把像样的剑都欠奉。只得苦笑一声,“族长所言极是,容我斟酌斟酌。”

任重山倒是福至心灵,从腰间摘下一把长剑,放到桌上,“任强兄,我向平生侄子问剑;本就失了长幼之序。一场问剑下来,还一败涂地。也好在平生侄子剑下留情,得以保住一条贱命。至于这把剑,权当谢礼,请代平生贤侄收下。”

任重山接着拱手一礼,“至于续臂治伤之恩,容后再报。”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俗语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任强便要拒绝,也找不着接口;只好默默接过那把长剑,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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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微亮时,任强本已忘却开馆授徒之事,背了锄头,打算到自家田里忙活。猎人刚一出门,便看见迷蒙晨光中,跑出一个少年,跟儿子任平生一般年纪,身材却还要瘦小几分。

那孩子,穿了一件过大的衣裳,那衣裳样式,分不清男装女装。穷人家孩子的服装,就爱做成这个样子。姐姐穿了,搞不好接盘的,就是个弟弟。

寨中姐姐最多的孩子,叫芽崽,上有六个姐姐,父母一直生到第七个,才迎来这么个宝贝儿子。

据说是为了能平安顺利长大,不能起太好的名字。

任平生与芽崽,虽然以前也甚少交集,但寨中少年,也就他们两个,比较受人欺负;所以彼此之间,倒是观感最顺眼。

猎人看见芽崽那宽大衣裳招招摇摇的,笔直往自己跑来,便停下脚步,且看这娃儿,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任强叔,听说你要开馆教剑术?”芽崽跑到猎人跟前,喘着气问道。

“额……”猎人有点不知所措,这消息,是不是传的太快了点?

芽崽见猎人如此,以为默认,连忙竹筒倒豆子:“任强叔啊,你也知道的;咱家跟你家,一般的富裕。学堂那边的学费,我是交不起;你可千万别嫌弃啊,我芽崽干活可是吧好手。你教剑落下的活,我去帮你补上。这就算交学费了,你看行不?”

“哦。”猎人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应对。

芽崽见他不置可否,急了,“就算我力气小些,补不上的活,回去一说,起码能拉出几个姐姐一起帮忙。还顶不上你半个人啊?我告诉你,这事,你任强叔,绝对亏不了。”

“再说了,你看你家剑管,还没挂牌;我就来了,这叫开张大吉懂不。开张大吉,是不能不收的……”

猎人神色古怪,看了这少年两眼,面容一肃道:“好吧,那就收了。你剑呢?”

少年来不及大喜过望,被问愣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我那几个姐姐说了,待学好了……就凑钱给我买一把。”

猎人点了点头,没有再为难他,“你先回去,修一把自己认为趁手的竹剑或者木剑,咱们明天开始。”

少年欢呼雀跃,却并不就走,问题一堆堆。

“师父,既然拜师了,我就不喊你任强叔了。”

“行,随你。”

“这不是随我的问题啊,你看人家学堂,都有规矩的,大家都喊夫子。”

“好吧。”

“师父,那我以后,就是你所有弟子的大师兄了啊。”

“二师兄。”

“对哦,还有平生哥……师父,让他们喊二师哥行不?二师兄,不大好听。”

猎人开怀笑笑,有这么个弟子,比哪个闷声不吭的儿子,强多了。“我又不是唐僧,门下的二师兄咋地了?”

芽崽情急跺脚,“总之,就是二师哥……师父,那咱剑馆,叫啥名字?”

“嗯,”猎人摸摸下巴,“还没想好……”

“师父,我别的不行,就是起名字特好听。像任鸡*鸡他们的外号,就是我起的,偷偷告诉平生哥的。”

任强一阵头大,“这剑馆的名字,还是容我斟酌斟酌吧。”

“好的。”

……

第三天,不但芽崽一大早在猎人门外等候,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劲装带剑的人,有大有小。

任重山,任常继,任重道,虎子……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庭枔,是芽崽最小的姐姐。

任重山一改往时学堂作揖为礼之风,双手抱拳道:“昨日听芽崽说,任强兄以正式开馆收徒。能者为师,望师傅不嫌我们几个,资质愚鲁。”

任强恍然大悟,一出好戏,敢情若不是他任重山,就必然是老族长在背后推波助澜之功。

任重山却没等他出言质问,继续道:“听芽崽说,师傅还没想好剑馆的名字;其他诸如学费,师门规矩之类,都未有成规了。因学堂下月起,即取消剑道课程。学生若要继续学剑的,让他们按学堂标准,转投师傅门下如何?”

任强正待回话,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早已焦急万分的芽崽,终于揪着了说话的机会,“师傅,虽然我年纪最小,他们可是都承认了,我这个二师哥的身份。”

“好吧……”

一个月后,思安寨天河剑道管正式挂牌开馆;行知学堂剑道课程,随之停课。

所谓挂牌,其实就是一幅女弟子庭妤亲手织就的素色棉布;由任净丘老族长执笔写下“天河剑道馆”几个大字,悬于猎人家屋檐之下。

天河这个名字,倒是任强亲自起的。传说剑道之最高境界,一剑递出,便是一番天河倒挂,天穹破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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