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在安静的考场里，笔尖与试卷所产生的摩擦声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主格调！
当所有的同学都已然沉浸在这个由油墨、纸张与沙沙声所构成的世界里的时候，乔蝶雨却缓缓地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张燕清那瘦弱无比的背影。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给你带来莫大的压力，但这是不得已的方法，可，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无心犯下的错。我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曾想过原来这第一的虚荣对你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事，所以我会让这一切都恢复原状，至于那些已然造成的伤害，我只能说真地很抱歉，我希望那些我力所能及的关怀能为你照亮一片小小的世界，温暖你孤独的心房！而我还要说的是，真地对不起！”
心语回荡，亦如回荡的思绪！自从打在医院里为张燕清挡下那无情的一耳光时，乔蝶雨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张燕清，因此看到了她在那个冰冷空荡的“家”里时，空洞、渴望、悲伤与痛苦交织的眼神，也看到了她父母对她的冷漠与谩骂，更看到了她是如何孤独地蜷缩在床角里默默流泪的模样！
这一切，再加上一些猜测和联想，就不难知道为什么张燕清会为了这样一个第一的虚荣而跳楼轻生的原因了！只是让乔蝶雨想不明白的是张燕清是如何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也难以想象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磨难，又是什么在支撑她那风雨交加的精神世界？
忽然，似乎有一颗心痛撕裂的泪水挣扎地要夺眶而出，却在要掉落而出的那一刻被心痛惊醒的乔蝶雨，头一轻扬给倒了回去。
“至少，我要比她幸福一些，至少我曾经拥有一个无比温暖的家！有爱我的爸妈，还有我可爱的妹妹！”
“可……”
“啪！……”
嘎然而止的思绪，却是止不住掉落的泪滴，刚才被乔蝶雨收回去的泪水偏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悄然掉落！
滚出的泪水，掉落在桌面的试卷上，在宁静的教室里溅起清脆的回声，荡漾在乔蝶雨的脑海，他不觉一惊，随即快速抬手将那滴已然碎裂的泪水掩盖了起了，同时很自然地扭头望向窗外。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四五分钟过去了，乔蝶雨如止水般的心在一番猝然地狂乱跳动之后，又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当他再次回过头来看向张燕清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然如平常那般古井无波，而在清澈的眼底却倒映出一张字迹工整而秀气的试卷。
而这，就是张燕清正在一心作答的试卷！
没错，此时乔蝶雨清清楚楚看到的就是张燕清的试卷，这就是他不知如何异变得来的特殊能力，在他现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前五排斜对角张燕清哪里，而就算不是这种相对便利的位置，他也可以靠听力和意识的感知去得知张燕清所作的答案，然后……
校长办公室里，肖启明正闭目仰躺在自己的办公椅里，舒缓而平静的脸庞像是在表示着他正处于假寐的状态中一般，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此时宁静的办公室却回响着笃笃的敲击声，定眼看去就会发现原来是他在用右手的食指缓慢而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或是在等待着什么。
也许，他的确是在思考什么也是在等待着某人，因为——
“咚咚，咚咚！”
房门轻叩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办公室里颇有节奏的笃笃之声，随即肖启明缓缓地睁开了假寐的双眼，然后坐直了身子，这才应声道：“进来！”
肖启明话音一落，房门就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带着瓶底眼镜的老者随之走了进来，步伐轻盈地来到了肖启明的面前，而这个看似苍老却实际上只有五十出头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肖启明要等的人——副校长郭政。
不等肖启明开口，郭政便率先说道：“这是他刚考出来的试卷，我已经叫人批改出来了，只是结果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满分，但在他以往成绩水平左右。”
“哦？！”闻言，肖启明一声轻叹，却仿佛是包涵几种语气，眉头一皱，一松，又一皱，良久，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舒松了开来。
“他这次也没有提前交卷，据监考的吴老师所说，他好像是最后几个交卷的，而且在别人都已经开始交卷的时候他好像还在答题。”
看着肖启明变换不定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平静，郭政又补充道。
“哦？！这就有些奇怪了，成绩在以前的正常水平这先放一边，只是以他的能力不至于会说到最后交卷而且还到那时候才做完试卷啊？！”
肖启明接过试卷一看，上面依旧和上次一样整洁干净，而且笔势连贯，从整体上来看仿佛是一气呵成做完的，至于那些出错的地方也是在那些似是的确该出错的地方丢掉了一些分数，仿佛这就是以他正常的水平划分出的对与错的界线。
如此，应该说肖启明在看完整张试卷后会给自己一个理所当然的感觉，可，在他放下试卷的那一刻，一个很是怪异的念头突然在他的心头——那些出错的地方好像是刻意为之的。
是的，就是刻意为之，故意丢掉一些应该或者说可以丢掉的分数。这个念头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在他心头落地生根，像野草一般疯长，不消片刻就占据他的整个心房。
“可，为什么了？为什么了？难道……”
肖启明不知道何时皱起的眉头又再一次舒展了开来，因为在突然间他已然想透那个来到怪异的疑惑，在结合乔蝶雨这次所提的奇怪要求后，他给了自己一个符合答案的答案，还有在回想乔蝶雨几封信件后，他仿佛明白了更多，这一切的前前后后的缘由和目的。
“可他到底是如何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达到该有的结果呢？”
眉头轻皱，在以为自己已然明白了因果后，肖启明又被紧接着出现的问题困锁了心绪，恍然失神。
一旁的郭政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有些疑惑地看着脸色反反复复、变换不定的肖启明，出于礼貌，并没有去打扰沉思中的他，只是在过了几分钟后，肖启明似乎没有半点回神的迹象，仿佛已然完全沉浸在他的心思中而把自己忘却在了一边。
“咳！”郭政再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声轻咳惊醒了失神中的肖启明。
“哦！抱歉了！老郭！居然把你忘在一边了！”肖启明恍然地放下手中的试卷，抬头看向郭政满是歉意地说道。
“呵呵！没事，只是不知道刚才校长在想些什么呀，想得这般入神，你这种状态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呀！而且看你的表情变换不定的，是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的难题呀？！要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是像校长你这样有着杰出才能和活跃思维的人想不通、解决不了的！”
对于肖启明表现出来的谦和的态度，郭政呵呵一笑，略带揣摩着肖启明的心思谨慎的问道，顺便拍了不大不小的马屁。
“呵呵！老郭，说了多少遍了，不用这样客套！我们之间像平常的老朋友那样就可以了！其实刚才我没想太多，只是在看完试卷后我有个感觉就是乔蝶雨那些丢分的地方仿佛是刻意为之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哦？是嘛？！我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又是为了什么了？我这还有点他的消息，监考的吴老师说她看到乔蝶雨好像是在开考好久才动笔的，像是在刻意等待着一样，但她不确定，你也知道乔蝶雨的特殊情况，所以吴老师说她也没有敢一直盯着乔蝶雨看！”
听到这里，肖启明心神一动，轻语道：“等待吗？！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什么一样？”肖启明几近呢喃地自语让郭政只是模糊地听到了最后的两个字，出自本能的好奇心，郭政下意识地脱口问到。
“哦！呵呵！没什么！唉！老郭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乔蝶雨这次考试的成绩会是他真实的成绩吗？或者换一种说法，你觉得上次他考全满贯的成绩是因为作弊的原因吗？”
虽然郭政表现出足够的恭敬态度，可肖启明却没有打算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与乔蝶雨之间的事，其原因一是为了保护乔蝶雨的秘密，另一点就是不想让他抓到与自己相关把柄，所以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郭政看了看脸色平淡的肖启明，心中不觉一笑，他知道现在的肖启明已经恢复了平时沉稳内敛的气质，也知道肖启明其实一直都没有对自己放下戒心，哪怕是自己表现再怎么恭敬也是无济于事，他们之间始终都是有着一道拆不掉的屏障。
也许，郭政对于校长这个职位已经看淡了不少，可如果有什么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也绝对很是乐意去上前踩上一脚。这，郭政心里是明白的，在他想来肖启明也是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相法，所以，说什么像什么老朋友之类的也不过是个笑话。
“这个，其实，从主观意识上来看，他上次的成绩很难让人相信，因为有些太假了，但从客观上来说，他的成绩也是真的，因为就算是拿着答案对着抄也不可能创造那样的奇迹，何况是弄得那么高调，假到极致它就是真的，尽管我们无法接受那样的奇迹！”
思绪辗转间，郭政自然通透了肖启明一笔带过的心思，站在他面前就像站在镜子前一样，从他的眼神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镜子中彼此的你我，而镜子里和现实的世界间却是无尽虚空，看似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
“哎！是啊！这就是我所忧虑的地方，不管他剩下的科目成绩是怎样的，也不管上次的成绩到底是不是真的，从此刻开始，恐怕关于乔蝶雨上次作弊的猜测已经是被坐实了，段无瑕到时候肯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其实她那天在会议上赞成乔蝶雨拿全满贯的时候何尝不是已经算准了这样的结果，怕她早已是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而急不可耐了吧！”
肖启明看着沉默的郭政，郭政也静静地望着眼神里隐约透露着一丝疲惫的肖启明，四目相对，在静默的气氛里，就像是两个互为镜面的投影，在某一刻竟是奇异地分不清彼此！
“呵！其实也没什么，我都已经被教委记上了一次大过，而且是不可逆的，就算是将来有什么贡献也不能功过相抵，那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了？哎！人心啊！呵呵！说实话，我其实早已经累了！”
良久的沉默，肖启明倒是先从迷失的你我中先清醒了过来，抬手拍了拍郭政的肩膀，平静地微笑道，语气中竟是带着些许颓废的沧桑感。
“呵呵！老肖，其实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只要身子正自然是不怕影子歪，你也没必要把这些放在心上！”
郭政呵呵一笑，推了推眼镜，也是伸手拍了拍肖启明，带一丝朋友的语气安慰着肖启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连称谓都改成了老肖，仿佛是被肖启明刚才的话语触动了内心一直被隐藏的某些情绪，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呵呵！放心吧！老郭，我又没说要打算辞去校长的职位，你也不必这样着急吧！”
“哦？呵呵呵！”郭政一愣，眼神不定地看着肖启明，仿佛气氛就要此僵硬了一般，而此时的肖启明却是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说老郭呀，你不会开不起一个玩笑吧！”
“哦？！哈哈哈！我以为被你抓了个现行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啊！”
言罢，两人又彼此对望了一眼，随即又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