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黑色的气息从代维手中透出，盘旋一圈后迅速地没入了徐艺红的眉心，一些玄妙的记忆兀自生出，一瞬间他便像是对某些事情产生了明悟一般。

这是独属于圣师的点化能力，有醍醐灌顶之效，徐艺红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想要的东西，并且比想象的还要更多。

激动之下，他连忙叩头致谢，将头叩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动。

待他再次抬起头时，额上已是鲜血淋淋，和着眼眶中流出的泪水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到青石地板上。

代维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只片刻后，徐艺红额上伤势尽去，就连身上被撕坏的衣服也恢复如初。

这是我印象中的代维吗？

曾除取看着代维的举动默不作声，代维现在的举动令他产生了一些疑惑。

代维是邪恶的、残忍的、冷血的、值得崇拜的，这是他在脑中对代维的既定印象；但是现在，他发现代维也是会真心实意地笑的，还会生出了怜悯之心，会为一个陌生人治疗伤势，甚至还将修炼法门赠予他。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代维？

“你对圣城熟悉吗？”代维问徐艺红。

“熟悉，很熟悉，”徐艺红连忙应话，急切地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不知圣父想去哪里逛逛？”

圣父，这是圣师和父亲结合起来，新组成的一种称呼。

徐艺红不知该怎么称呼代维，叫圣师的话就与其他人一样了，并不能在称呼上形成某种关系，若是叫主人的话，又怕李安全觉得地位受到威胁。

所以，他便新创造的这个称呼，意为圣师父亲，有把代维当做父亲一样尊敬的意味在其中。

“祖魔！”李安全看着徐艺红，很认真地吐出了两个字。

徐艺红不解，更不知这两字是何意义，但料想这应该是李安全对自己的提示，于是连忙改口，恭敬地冲代维喊道：“祖魔。”

代维点头示意，又问道：“西街尾巷，有皂角树的地方。”

“代维故居，”徐艺红低呼了一声，“祖魔说的是代维圣师的故居吗？”

代维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徐艺红知道了代维的目的地，于是便驮着秦勿用，跪在地上开始朝代维故居爬去。

手往前一伸，而后膝盖往前一移，本该是一小步的距离，但四周景色却突兀地发生了变化，徐艺红瞥了一眼四周，知道是秦勿用施展了手段，调整了一下方向，继续朝前爬动。

本该缓慢的旅程，因为代维的干预而变得迅速无比，徐艺红惊叹于代维的手段，对代维的身份开始更加好奇起来。

能在圣城施展术法的，若不是地位超然，就是力量强悍，否则一般的圣师和修炼者是不敢在圣城这般肆无忌惮地展示术法力量的，而且一般的圣师也无法在圣城之中展现出强大的力量。

这里被圣院布下了一定的禁制手段，寻常圣师到了这里，几与普通人无异，就连施展教化需要施术，也需要请示圣院申请暂时的解禁之法。

一行人到了故居外，一颗高大的皂角树入了眼帘，代维看着华冠青叶陷入了失神之中，李安全、曾除取从代维故居这个名字就已然知道了这里是哪里，所以此刻看到代维出神也并不感觉意外。

这是一所不大的房子，草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因为代维之名，这里并不算破败，反倒是多出了几分令人向往的底蕴。

低矮的围墙只有人高，踮起脚尖便可以将院子尽收眼底，泥石铸就，还算平整，一些地方还有最近修补过的痕迹。

围墙的左侧有一扇门，顶盖上铺着新草，木门看起来破旧，但却被刷上了红漆。门前有两名护卫矗立，此刻正警惕地打量着代维一行。

“这里是代维圣师的故居，寻常人等不得进入，若是想要参观，也只能在围墙一尺外的地方。”其中一名护卫见代维几人走近，连忙走出来制止。

“好。”代维点头示意，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墙外打量着墙内的院子。

半刻钟后，代维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后道：“走吧。”

“祖魔不进去看看吗？”李安全这样问道。

代维既是愿意回到这里，就说明代维对这里有着一些眷恋或者感情，但先前站在门外，却因为护卫的一句话而放弃了回家的打算，这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许是近乡情怯吧！

李安全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比较已是物是人非，以前的亲人朋友早就已经不在了。

他看了一眼代维，目光落到了代维手上，代维的所有亲人都死于代维手上，大概这也是代维不愿意回去的另一个原因。

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卑劣。

代维并不知道李安全的所想，一边缓慢踱步，一边思索刚才在代维故居看到的事物。

就在刚才，他利用魔气将故居内检查了一遍，里面都是些寻常之物，且都是新添置的，并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若是里面真有什么，大概也早就被人拿走，一所无人居住的房子，能留得住什么呢？

即便有些许线索，但苦于没有原代维的记忆，即便落在眼前，若非格外明显，代维也不可能发现。

他对前代维的所知所晓尽皆来自于其他人，即便是一直在探寻前代维的信息，但他终究不是以前的代维。

他不知道自己和前代维之间有着怎样一种联系，以至于两人之间会有着同样的姓名，以及近乎完全一样的容貌。

前代维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前代维无意间将他从封禁中救出，并给了他一个可以在这个世界行走的身份。

喜欢探寻近古、对近古有着渊博的知识；冷血无情，以父母兄妹为筹码为自己谋取利益，导致所有亲人尽数死去；没有朋友，行事孤僻，性情反复无常。

这样一个人，即便突然生出改变也无人觉得奇怪，即便是被人取代也无人会察觉，只当是他性情又开始变幻了。

然后他在某一次探索近古遗迹中，放出了被禁锢的代维，旋即默默死去，身体和意识都被遗迹所吞噬掩埋，再无任何痕迹。

这——看起来太完美了，也太刻意了。

就像是有着一双潜藏在黑暗中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