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魔，他们会照你说的那般做吗？”李安全问道。

作为最早跟随代维，且与代维相处时间最长的魔类，李安全从代维的作为之中已经对代维的计划有了大致的猜想。

他同情于秦勿用从代维那里禁受的一切，可他亦是不敢违背代维，甚至都不敢明着进行劝说，只能三番五次地在代维面前提起此事。

因为他记得代维说过，任何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被问的多了，即使是再笃定的东西都会产生怀疑。

就像是一个字多写数次之后就会变得陌生，一个名字多喊数次之后也会变得陌生，甚至是自己的容貌，只要一直紧盯着看，最终也会感到一种陌生。

代维说这叫判断疲劳带来的认知偏差，李安全不清楚这其中的意义，也不清楚其中的道理，不过只要是代维说过的话他都认真留意记着。

此刻，他问出那个问题也只是为了再次让代维陷入思考，从而让代维对处理秦勿用的事情上产生些微的偏差，让秦勿用不至于受到太过于冷酷的对待。

因为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代维所琢磨到，李安全在问话的时候格外小心，庆幸的是代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潜在暗示，反倒认真地回答了李安全的疑问。

“会的，”代维回答的极其笃定，“饥饿病毒的四处肆掠已经让圣院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时间拖得越长，那些因病毒而遭受磨难的人的怨怼之声就会越发激烈。

“将秦勿用推出去终结这次的病毒肆掠，一方面可以让现今的形式得到巨大的扭转，让肆掠的病毒全部都集中到秦勿用的身上，二来也可以将一切的祸端都指向秦勿用，让秦勿用取代圣院被人怨怼。

“第三，圣院解决了这次的病毒危机，并寻找到了最终源头，这可以称得上是功德一件，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总会有人从中收获到利益。”

代维的话匣子被打开，说道起来也滔滔不绝，“其实对于人而言，他们很多时候都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如果真相与他们所想的并不符合，那么他们宁愿去相信谬论。

“将饥饿病毒带来的灾厄尽数归于秦勿用身上，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具备着良好的传播性和故事性，对于这样的事实，绝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并且劝说别人相信的。”

李安全无法理解代维所说的话，最起码无法完全地理解，他疑惑道：“如果有人不相信呢？”

“那不是更好吗？”代维笑着看向李安全。

李安全似乎有些懂了，将秦勿用作为一切祸端的根由，不管是人们相信与否，圣院的权威都将大打折扣。

那些相信了秦勿用是为祸的根由的人会认为圣院毫无能力，连一个小孩都需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才能解决。

而那些不相信的人则会认为圣院只是为了平息事端，所以才会把一切都推到一个幼小的孩童身上。

李安全迫切的想要知道代维后续的计划，不仅是因为担忧秦勿用的日后遭遇，也好奇着代维可以使出多么残酷冷血而无情的手段。

他夹杂在一种复杂而又矛盾的情绪之中，尚存的人性让他对秦勿用感到同情和怜悯，可已经侵入骨髓的魔性却又因为代维的邪恶计划而感到血液沸腾，极致愉悦。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像代维这般可以轻易地区摧毁教化施放本能，可仅仅只是听到代维简单提及就让他兴奋得浑身战栗，要是参与其中，看着那些人在自己的计划下不断地崩坏教化施放本能，那可以收获到的喜悦简直无法想象。

将秦勿用作为厄运灾厄和疾病的载体，让秦勿用去替代那些人承受厄运和病痛，因为这一切都是秦勿用搞出来的。

这样的抉择可以又一次让教化出现崩塌，不仅仅是让那些普通的民众，而且就连圣师的教化之心也会蒙尘。

代维的计划狠毒却又悄无声息，不出代维所料，圣院最终还是采纳了他的提议，而代维也借机离开了封印牢笼，虽然依旧被人紧紧看守寸步不离，可比起被封印到牢笼之中已经有了极大的便利。

在一众圣师和修炼者的看守下，代维见到了秦勿用，小小的秦勿用被人用坚固的锁链捆锁了四肢死死地钉在一张铁桌之上，他的四周布着封印结界，被数人牢牢看守着。

被困在铁桌上的秦勿用双眼紧闭，整个身子却在不断地挣扎着，口中呓语着毫无意义的呢喃和吟呻，他的神情看起来极为的痛苦，整张小脸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无数黑色的线虫钻进钻出，恐怖无比，再不复曾经的天真可人。

看到秦勿用的惨状，代维脸上没用丝毫的表情，只是踏上前两步走到了封印前方，他伸手想要触碰封印，但在手刚伸出的一瞬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勿用，勿用。”代维收回手，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退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勿用，父亲来看你了。”

代维看着封印之中的秦勿用，脸上浮出了一抹佯作出来的关怀和心疼，渐渐地，他的语气之中也带上了一丝由表及里的哽咽。

“勿用，父亲来看你了。”他低声地呼唤着，话语里的温柔从未有过。

封印之中，紧闭双眼的秦勿用似乎感知到了代维的气息，原本痛苦到扭曲的神情开始渐渐舒展开来，那无意义的呢喃也变成了一句句殷盼的低呼。

“父亲，父亲，父亲——”

缓缓地，秦勿用睁开了眼睛，一双白森森的眸子缓缓地转向了代维的方向，那一刻他眼中似乎多出了光彩，而后这丝光彩越聚越多，驱散了他脸上的狰狞和恐怖。

森白的眼球重新变得黑亮，布满细小孔洞和不断有线虫爬进爬出的皮肤也突兀地变得光洁。

“父亲——”秦勿用挣扎了两下，晃着身子试图从困住他的铁桌上挣开，然而以他的力气又岂能睁开那特意为了困住他而设的铁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