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堂妹这几天住在荀欢家里。

两个人对她家的房子，还是颇有些自己的说法。

堂弟说：姐姐，我感觉你家的房子，跟晒谷场上那个放农具的黑屋差不多，没有窗户，没有阳光，下雨了躲在里面，感觉全世界都黑咕隆咚一样。堂弟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下，仿佛正在摸黑走路，四周没有一丝亮光。

惹得荀欢觉得即好笑又难受。

堂妹说话更加直接，她嘟着嘴说：你那个比喻欠妥，我怎么感觉就像我家的卫生间，半大不大，摆满了床和桌子，走路的时候，感觉屁股就撞到床边一样，如果用力点，半个屁股都要被床刮了去，哎哟，好疼!堂妹说完夸张地用手扶住屁股，仿佛那里正在流血一样。

荀欢看到他们两个那个损样，心里非常“不快”。不由分说，就伸出手，一个人的肩上拍了一拳说：叫你们嘴巴乱嚷嚷，叫你们乱比喻，现在窝居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呀，以后可以改变命运的。

切!姐姐你说的什么呢？听爸爸说，你好蠢，上次那个叔叔给你们买大房子你也不愿意，还说可以让你爸爸住进去，你为什么不同意呢?堂弟说完，抬头望荀欢，荀欢不说话，她在想事情。

堂妹见荀欢不说话，以为她后悔了，立马补充说：那个叔叔真的蛮好的，现在经常在我家走动。他说，只要你愿意，读完大学也行，出国留学也行，他都可以花钱培养你的，多好的机会呀，你可倒好，硬是要住在这个厕所一样的房子里。

荀欢不知道小朋友为什么有这些心思说这些，就巧妙地问：你真的觉得那样好吗？

堂弟堂妹把头点得像鸡啄米。她们继续说：我爸爸说极好呀，男的就是比你大十几岁，没有别的缺点，心眼好，人好，大方。上次还给我爸爸送来好名贵的烟，我爸爸说，可惜你没有这个福气，去享这个福了。

你们为什么觉得那样很好呢，花别人的钱真的很好吗？自己是寄生虫吗？荀欢有点生气地说。

但是，姐姐，他们说你不是不想花别人的钱，而是你自己心里有人了，可能就是那个世界冠军吧。不过，他们还说，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绝对不可能!你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资质，别人顶多只是同情你!堂妹性格泼辣，一股脑就直接全部开炮出来。

荀欢知道堂妹的话无意伤害她，但是她还是被气得全是发颤。

偏偏堂弟还不放过她，生气地说：他们还说，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还有一个生病的老爸，你这样的情况，以后分分钟露宿街头，还能谈什么未来，偏偏你还心高气傲，想这个拒绝那个，这不是心里没点数吗？

荀欢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堂妹靠近她，轻轻地说：姐姐，他们说，如果你爸爸死了的话，连安葬费都没有!还有，你以后拿什么上学呢？

荀欢生气地说：爸爸不会死的，还可以活好久!其实，她的内心里，现在正在滴血。这些事情，荀欢一直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讲出来呢？莫非以为她自己不知道吗？

堂妹显然被吓到了。她惊呆地望着荀欢，用手轻轻抖动她的衣角：姐姐，你生气了吗?

看着她那张幼稚的脸庞，荀欢的气一下子就消掉了一半。况且，荀欢想，这又不是她的话，她只是作一个传声筒而已，自己又何必计较呢？

这样想着，荀欢就释然了，她拉着堂妹的手说：妹妹，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在生我自己的气，都这样凄惨的环境，还不能打起精神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胡思乱想的。荀欢一语双关地说。

堂弟懵懂地抬起头，天真地问：荀欢姐姐，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是不是也在想王丁教练呀，他们说，王丁教练是大家的梦中人。

荀欢被堂弟的话吓到，愣愣地怔在那里。

现在的小朋友都成精了，怎么什么都敢张嘴来说呀。荀欢用眼睛看看她们，一脸的单纯与无辜。荀欢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因为今天在路上讲话讲得多。所以，到达道馆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荀欢和堂弟堂妹抱着道服，急急忙忙去更衣室。推了几次门，都被关得紧紧的。

正欲敲最后一个更衣室的门，只见李玉婷从里面走出来。

李玉婷!几年不见，荀欢尖声叫道，心里居然还有些小欢喜。

李玉亭见是荀欢，把嘴一瘪，捏着鼻子走过去。

冷哼哼地放出几句话：不要脸的臭乞丐，哪里免费哪里就有你的身影。敢情这些培训机构都是为你家免费开的。

堂弟堂妹闪身进了更衣室，却不脱衣服：姐姐，我怎么觉得她说的话这么难听。

荀欢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应付着说：不管她，我们练我们的。

姐姐，我始终觉得这样不是个事，都被说成乞丐了呢！

没事，妹妹，她说没有什么用，我们是根着他的活动来学的，又不是强迫过来的，是他们自己邀请我们来的。

不行，堂弟也开口说，我讨厌刚才那个人的语气。

快换衣服吧，等下就要迟到了。

三个人匆匆来到训练室。

路过李玉婷身边的时候，她向她们翻了一个白脸。然后，就听到她在跟沈丽丽说话：沈教练，你就当是我们道馆最漂亮的一个美女，还是亚军。应该有资格同我们的教练王丁交朋友。不像有些人，长得像个叉，高得像根树。没钱没房，还有一个七老八十的爸爸，竟然也想着跟我们王丁教练处朋友！

沈教练被她说得迷糊，傻傻地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李玉婷用眼睛朝荀欢这边努了一下，然后说：你还不知道吗？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谁？

还能谁？

就是她呀！

她是谁？

李玉婷附在沈丽丽的耳朵上。

沈丽丽立马表情夸张地把嘴巴张成了O型。

怎么会这样?应该不会吧！

上课之后，沈丽丽不愿意再教荀欢。

她跟王丁说;听说那个女生，看着文文静静的，思想非常的不单纯。她们说，她还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么，到底谁是天鹅肉呢？你是那个天鹅肉吗？

王丁不解地问：天鹅肉？

沈丽丽笑着说：她们说荀欢想吃你这个天鹅肉。

王丁迅速把脸拉下来说：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要把她的嘴撕碎。你不知道，荀欢是非常不错的一个女孩子，八个月大就失去母爱，后来，在学校受尽同学的污辱和欺负。我好不容易，才让她自信点，活泼点，自强点，你们是不是又要将他推向失望的深渊。

你怎么这么激动?沈丽丽不解地说：我发现一说到荀欢的事情，你就空易激动。

王丁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我跟她同一个小区吧，她的一些事情我也有耳闻，确实很可怜的，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我们真的要帮助她，不要再给她添堵。

荀欢虽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还是假装没听见一样，在训练室里练习。

沈丽丽被王丁说服了，最后还是去教荀欢。

只是，她有点失望。

因为，毕境，她不希望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于是，在教课的间隙，她莫名其妙地说：荀欢，你同我们王丁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呀。

荀欢知道她说这个话的用意。

所以非常简洁地说：没有资格喜欢他，他就是太阳，我就是黑子。喜欢他干什么，不怕被烧没呀。

沈丽丽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她也说：就是，人家是世界冠军，应该有一个更匹配的人来喜欢他，你是不够资格的。

荀欢听完她的话，虽然内心在滴血，但还是笑笑。她暗暗下决心，等学完这十天课程，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

沈丽丽又问：荀欢，那个李玉婷是你的同学吗？

是的。

她好像对你很了解呀？

不知道，我跟她不熟，她家里那么有钱，怎么会了解我呢？

恩恩，她家里很有钱吗？

是的，听说是有钱吧。

怪不得，觉得她有一点点傲娇。

不知道呢，跟她不是很熟。

但是，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的。沈丽丽说这句话的时候，斜眼看了看荀欢。然后又补充说：你俩个人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你看看我，像是跟别人有过节的人吗？荀欢自嘲地说，连沈丽丽都被她说的话逗笑了。

不过，我也觉得，你的性格没有她那么泼辣的。沈丽丽到底是国家队的，还是能分得清是非黑白。

谢谢教练。荀欢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她，觉得她的皮肤白得泛光，红润润的，一张脸扬着，非常的自信。

荀欢，你可以不必要这么拘谨，王教练和我都是队友，他一再叮嘱要我好好照顾你，刚开始我也很有敌意，觉得要自己特别地去关照一个女人，觉得很难为情，但是，跟你接触几天过后，真的觉得你很好，很让人心疼的那种安静，与世无争的模样，我敢肯定，你是用你自己的品质打动我的，把我原先对你的一点点不好的看法，全部抹杀了。

荀欢又抬头，看了看沈丽丽，突然发觉，一个高层次的人，她的精神世界是非常饱满的，她虽然也只有十四五岁，但是，她的精气神，她的品格还是明摆着就在那里，已经达到了一种高度，这一点，突然让荀欢惊诧。刚开始，她肤浅地以为，她也会像李玉婷一样，像一个爱吃醋的疯狗一样，胡乱咬人。但是，现在的她，才发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人家经过国家队的训练，境界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沈教练，荀欢说，我觉得你真的好有内涵。

沈丽丽听后，又开始笑得很邪乎，侧边的一个虎牙，也满满当当地露了出来。她用手在荀欢的衣袖上碰了一下，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说：就你贫！

荀欢被她这么可爱的动作，逗笑了。

不过，沈丽丽突然说，你拍我马屁没有用，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

队里喊我们回去，这是军令。而且，我们培养出来的教练也差不多了，他们本身就不错，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指导，已经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那么，王丁也是要走吗？

是的，他是队里的核心人物，当然要走，得加强训练。这段时间是因为刚刚获奖，大家才有时间，在这里弄了一段时间。

哦。荀欢的情绪一下子就失落了。这才刚刚弄清楚一点眉目，大家又要分离。

哎。世事无常啊。荀欢想。

练完刚刚教会的跆拳道，教练宣布下课。

荀欢用手指头算了算，应该还有两天的时间。自己这次的课程就算学完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样一算，去换衣服的时候，心里就觉得非常的不开心。连走路都觉得有些沉重起来，愣愣地往更衣室走去。

见荀欢过来，李玉婷堵在门口。讪讪地说：呵呵，沈教练那才是又美又有本事，他跟我们的王教练，就是一绝配，不像有些人，跟个哈二一样。就是一个病毒不能给人带来帮助，只会麻烦人。

荀欢懒得理她，但是，也不惧怕她，她严肃说：请你让开，我要换衣服。

哼，我就是不让开，你能把我咋地，死不要脸的臭乞丐，到处蹭课，到处搏同情。

我姐姐才不是乞丐，我叔叔要给她买别墅她都不要，还要给她存折她也不要。你这个不要脸的矮子，光长心眼不长个，你看看你，跟我姐姐是同学，都跟我差不多高。堂妹非常大胆泼辣，走上前就是一顿数落。

李玉婷立在那里，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别墅，存款，叔叔?金丝鸟吗？

鸟你妹，我叔叔没结婚，是我们那里的富豪。你算老几，开口闭口乞丐乞丐的，你不觉得很过份吗？吃你家的还是用你家的?我看你就是精神上的乞丐，整天空虚得很，就想整这个整那个。

李玉婷被骂恼了，走上前就想给她一巴掌，被荀欢狠狠地抓住。

可能用力过猛，李玉婷被疼哭了，荀欢不知所措。愣愣地立在那里。

李玉婷好像占了什么优势一样，哭得更伤心了。

王丁和沈丽丽立马过来。

怎么啦怎么啦?王丁急急地过来，急急地问。手上还拿着一个拍子。光着脚就飞过来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打哭了呢?沈丽丽到底是学过跆拳道的，风一样飘了过来。吃惊地问：恩，怎么还哭了呀，发生什么事了呀，打架了吗?

李玉婷以为有人撑腰，立马指着荀欢说：她，死病毒，现在有钱了，了不起了，有大叔送存款，送别墅，送……

啊，王丁和沈丽丽都惊呆的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