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撕裂的感觉，明明清楚只是幻觉，依旧忍不住战栗。颤抖不停。

手被用力地握紧，紧紧的肌肤贴合，即使掌心被长出的尖锐指甲刺痛也无妨，因为太久，已经麻木，伤口开始结痂。被这样一只绝对称不上美感的爪子抓住，随波逐流。

我看不见他的样子。可能依旧是人形，也可能蜕变成妖族的真正模样。我只知道，我完全受控于他的力量之下，阴影之中，他的领域。

天空的云影飞快掠过去，聚散，光线瞬变，新鲜得刺痛双目。仿佛是在郊外，遥远的乡村，原始的林地，荒芜的戈壁，潮湿的沼泽，草叶鲜花，虫蛇狂舞，偶尔才能目力捕捉到一两只妖族，一派平和的模样，采摘着鲜艳的浆果，捕猎着鲜活的鱼，吞噬着挣扎的昆虫。

日行千里吗？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估计也差不多了。一直疾行着，潜藏在不被发觉的阴影中。

呼吸着妖界的空气，若有若无的腥气，挥之不去。

仿佛一团无形的液体，没有知觉地流动着，牵引着，不知去向何方。悬挂的光芒那般耀眼，躲藏在阴影中，意外的安心感。但是隐隐流动的力量感，或大或小，绕行躲避或者直接穿行。被惊扰到的妖族瞪大双目，目光搜寻着动静的来源，然后挥舞一下肢体，打一个响鼻，分泌出粘稠的液体，发出“滋滋”不明意味的声音。

各种模样的妖族。高级一些的妖族，便是那些能够拥有基本的人形的，像寻常的人类孩子一样，玩耍胡闹，嬉笑奔跑。而更多的妖族，可能是任何形态的，待在任何地方，偶尔一动，绝对会吓到人。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地方，随意数数，看见的妖族实在是非常少。日升日落，应该至少两天两夜了，不停歇地穿行着，看见的妖族不过几十之数，而且大抵都是老弱病残。偶尔看见过分活泼的妖族幼崽，也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奇怪的气氛，异常平和的世界。止不住的心慌。

“湖秋沙……这到底是要去哪儿？”我还是沉不住气，看着光线再次黯淡下去之时，忍不住发问了。

在我在妖界醒来开始，便一直是这个状态，努力匆忙赶路的模样，只是偶尔改变速度，缓慢恢复着妖力，又不至于耽误行程。在他妖力最微弱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行经的砂砾狠狠擦过皮肤的痛感。可他仿佛没有感觉，一直没有停下。

也是奇怪得很，这么久以来，我也并没有感到饥饿干渴。身处妖界的感觉虽然压抑，但是，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来到这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吗？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我重回了实体，脚下飘忽，险些站不稳。我

的发辫有些散开了，衣服也变得皱皱的，看向湖秋沙，素净的一套衣服加身，很是低调，配上身处的这蛮荒之地，意外有种出淤泥而不染之感。嗯？他何时背着我换了身衣服？

“湖秋沙……”

他蓝色的眼眸有些黯淡，透出浓浓的疲惫。微微地喘着气，皱着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差不多，就在这边了。”

“什么？”

“虽然说是带你来散心，但是没有我带路还是不行呢，学妹。”湖秋沙目视周围，阴影扰动，似乎传递着什么信息。

我有点愠怒地抱臂：“你还知道是我要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手已经恢复成少年人好看的手，指向一个方向：“这边，就是传说中仙妖族的领地了。想去看看吗？”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继续带路吧。”这里是林地，虽然树木生长并不密集，但我依然看不清稍微远一些的路。事到如今，又人生地不熟的，我也只能听从他的了。

微风拂过，清新的草叶气息扑面而来，异常舒爽。我碎步跟上身前那个青发少年，好奇地左顾右盼。十分细微的东西，在空气中流动，是最微弱的妖力模样。心情轻松起来，欣赏着自然的景象。

感觉不到湖秋沙的妖力，也许是收敛起来了，也可能是这几天消耗实在过大，变得虚弱了。之前听闻仙妖领地位于圣妖族领地内……虽然不清楚状况，但是湖秋沙既然有勇气来，应该是有办法的，对吧？

几米开外，一根粗壮的树枝忽然猛烈摇晃起来，剧烈程度大概不用多久就能够将树枝折断。湖秋沙停住了脚步，伸出手挡住我，眉头紧皱，“有些不妙呢。”

几只妖从树木的阴影中跳出来，包围了我们，勉强能分辨出已经有了半人形，是有智慧能言语的妖。

“很久吃不到新鲜的食物了，我要饿坏了。”流着口水，粗鲁莽撞地冲了过来。

我不想去分辨这到底是什么物种，只觉得它的獠牙和口水看起来异常恶心，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湖秋沙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挥，那怪物的身躯便突然停住，然后倒飞出去，撞断了树枝，沉重的落地声，以及怪物粗鲁的嚎叫声响起。

旁观的几只妖见状也停下了爪子，吃惊地看着湖秋沙，显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察觉出是强大的对手。

我上前去，按着他的肩膀，他的脸色已是苍白，低声对我说：“快走。”

果然是消耗过大了，看起来轻松击退，但已经处在虚弱状态，接下来坚持不久。旁边几只妖还是蠢蠢欲动，那只被击中的妖就要爬起。

真是麻烦。我迅速判断一下这些妖的力量，以湖秋沙的实力，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就是以目前的状态来应对会狼狈一些。由他牵制住，自然不会波及到我这个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存在，我在它们眼中应该也不好吃，所以就这么，跑起来吧。

我转身就跑，离我最近的妖下意识地追来，却被湖秋沙抓住了影子，掷向它的同伴。

我暂时脱身了，但却不知该往哪里去。谁知道这树林里还隐藏着多少妖？如果我跑得太远，就此和他失散了怎么办？但我又不能现在回去，拖他的后腿……

真是，太糟心了。妖族之间为什么要相互吞噬呢？如果能像人类一样，吃些正常一点的食物就好了，浆果鱼什么的都很好，现在走个路都要提心吊胆的，实在太糟糕了。不过越强的妖，在别的妖看来就越美味诱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果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生气，现在连普通的小妖都看不起我了吗？我可是……！

等一下，现在的湖秋沙很虚弱，虽然那几个妖不太能构成生命威胁，但是万一它们引来了更多的妖……

大意了！

我不由得懊恼，细算下来也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跑得还是稍微有点远了听不到那边的动静。还是回去看看吧，再不济，我拙劣的魔法也许能够吓一下别的妖。

我刚打定主意准备动身，却不料转身就看见湖秋沙的身影，不由得讪讪道：“你，没事吧？”

“这些卑劣的妖，是专门守在这里，进行狩猎的。不过圣妖族的门口，也不是能随意作妖的。”湖秋沙这样说着，疲惫的面容上竟浮现一丝笑意。

见他身体有些摇晃，我没有多想就扶住了他：“你现在的身份来到这里，不是会……”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冒犯了圣妖大人！请您原谅我们，宽恕我们的罪过吧！”刚才的妖们出现在面前，伏地大呼，恐惧地颤抖着。

“现在才知道求饶，不觉得太晚了些吗？”我厌恶地瞪了它们一眼，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我扶住的青发少年，低声惊呼：“怎么回事儿？！你……”

“一些小手段，让它们误会也无妨。至少我族，肯定是比它们这种存在要高级的。”湖秋沙低垂眼帘，眸中有些迷离，“而且，圣妖族与我，也算是有渊源，圣妖也并非是高不可攀、一尘不染的高贵存在……”

“带我们去你的村落。”湖秋沙忽然扬声，命令道。即使乔装成圣妖，自然也还是不能够随意进入圣妖族领地的。他还需要时间恢复妖力。愚昧的低等妖族出于无知的敬畏，自然也不敢动我们。

“遵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