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课本，坐在饭堂一角，已经坐在对面的戊灵轩将她的餐盘轻轻推过来：“选了些你应该爱吃的。上课感觉怎么样？”
将课本放在身侧，右惜优颔首，不过表情不佳：“还好。?公主那边刚才给我发消息称，已经洒下了药剂，就看今晚了。”
“怎么愁眉不展？这不是你期望的吗？”戊灵轩看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神情恹恹，便也皱了眉，“你不会，没有准备好吧？”
“没有，我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顺利。”将一大勺米饭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咀嚼着，有些心不在焉。
看她在好好吃饭了，戊灵轩稍稍松了口气，也低头对付起自己的那份来：“只要你开口，需要我协助的话，我不会拒绝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已经……五年？六年？今晚就能解决的话，我……”
“惜优，先好好吃饭，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就不要思虑过多了。”
戊灵轩打断她的话，神情严肃，仿佛是在审视她是否真的有能力应对，还是单纯在逞强。单打独斗的话，只是为了逞强而死去的人太多了。
这些年来，他们所执行的大多都是结伴完成的任务。承担不起减员的风险，想要再培养一名有资质的成员，投入是很大的，时间也是问题。
即使如今人间与各族陆续签订的协议也还在有效执行期，局势总体平静向好。他们总是被派遣往最危险的地方的，面对不受管束的亡命徒。
如果今晚，他真的会出现的话……
匆匆解决完午饭，在宿舍楼下相互道别时，右惜优说：“保持联络。如果出现我无法应付的情况的话，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戊灵轩心底有些不安，但是看着她决断的背影，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决心，她绝对是不缺的。一直，也没有疏于实战。已经是训练有素的合格的战士了，如果可以的话相信她，让她去完成这个任务，去解决掉多年的梦魇。
晚自修结束后，委托舍友将学习资料带回去，右惜优轻装上阵，在灯光暗淡的小路上疾走。
已经观察了几天了，学校的整个环境基本记牢了，地势最高的地方，是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塔楼，有着标志性的尖顶，很是引人瞩目。大概是久远以前历史的残留，如今已是被封锁起来，禁止入内。从外观看也是积满了灰尘，灰黑的墙体让人产生并不妙的联想。
非常凑巧，右惜优到来的这几天，天气都非常晴朗，白天万里无云，光芒刺目，夜晚则轻易能注视皎洁的月色，没有云雾遮挡。
但是这样偏僻的地带，本就比其他地区气温略低，这样晴朗的夜更是顿生寒意，凉凉微风吹拂着，让右惜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捕获月光，听起来似乎很随意，只要能照射到月光的地方就好了，但是右惜优清楚，带着轻微洁癖的月妖更愿意待在离月亮更近的地方，亲近与沐浴这赋予它生命的力量。
月妖，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最精美的生命之一。由月光孕育而生，吮吸着月光而苟活，接受馈赠，，缓慢感悟
，逐渐成长。从诞生那一刻起，直至死去，身体流淌的都是神秘的月光转化的力量。月光塑造出来的清冷美丽生物，举手投足都令人惊艳。
可是，毕竟是妖族啊……卑劣的妖族为了快速获取力量，往往不择手段，这是他们的天性，即使极力隐藏，终究也会有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们会杀掉身边的人，窃取他们的力量，然后开展新的狩猎，并且不以为耻。
妖族都是一样的，没有感情的存在，他们眼中只有食物的区分。那样贪婪可耻的模样，垂死挣扎仍旧不悔的模样，已经见过太多回了。
让她亲手解决他——肮脏的卑劣的存在！
撕开陈旧发黄的封条，熟练地撬开大锁，门还能顺利推开。谨慎地观察过，这片区域没有其他人，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刻意来到这里——这样阴森萧条还远离宿舍区的地方。于是没有什么犹豫，闪身进了楼。
不指望找到灯，右惜优适应了一下浑浊的空气，将手机灯打开了。很有感觉的旋转楼梯吗？扶手上都是厚厚的灰尘，尽可能不去触碰，但是以此为参照物前进着。
相当安静的环境，呼吸声、心跳声和落地声交织在一起，感官变得敏感。只能够照亮一小片区域，黑暗之中会藏匿着什么吗？比如小昆虫？
不去想，就不存在了。
右惜优稳定情绪，沉稳前进着。
旋转楼梯的尽头是一道似乎很长的走廊。另一道门的存在，开锁的工具还放在身上。没有什么时间观察环境，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了走廊，这里还是太压抑了，空气不流通也令人感到不适。需要快点找到途径达到顶端，不然的话……
手心出了些汗。右惜优随意在裤腿上擦了擦，皱眉认真解锁。
不要着急，如果已经在吸收月光的话，断是不会在意这点耽搁的时间的。如果不在的话，也就只是虚惊一场，白跑一趟而已。跟魔女的约定是她帮忙让她找到月妖才会合作生效，没有见到的话也就不作数了。
还真是心情复杂……
右惜优叹了口气，再费了些功夫，锁开了。
面前似乎又是一段楼梯，不知通向哪里。
这里的结构这样复杂吗？
不知道走了多久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上去。
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从墙体的窗看去，一切都诡异极了。
手机电量还有三分之一，应该足够了。还没有到与舍友约定熄灯的时间，慢慢来，能够及时赶回去的。
就这样让自己安定一些，右惜优停在了一道门前。轻易能察觉到的门缝。门开着，只是掩上了。
有人来过？还是，单纯的，在封锁之前忘记关上了呢？不过还真是锈迹斑斑……
一路上的门都锁得好好的，会有这种疏忽吗？但是迟疑下去也得不出结果。右惜优只能伸出手去，用力将门拉开。
清新的风有些强劲地吹拂到身上，右惜优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心下放松了几分：终于出来了呀。终于，算是到达了——
“谁？”
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想要抽出软剑，可
是已经警觉的那个存在动作更快，冰凉的纤长的手指扣住她毫无防备的喉咙。
心跳慢了半拍。软剑抽出来了，但是手腕被抓紧，无法动作。
什么时候——在身后？！是谁——
“嗯？人类……稀客呢。”轻哼了几声，或许是迅速嗅出了她的气味得出了判断。
停在脖颈的手指没有过多用力，但是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愿，右惜优觉得呼吸困难，不由得压低声音，尝试与之交涉：“我，没有恶意……”
“武器？没有恶意？”轻笑声。
手腕被用力一按，瞬间酸软无力，软剑落在了地上，没有什么声音。奇怪地对峙着。
握住手腕的那只手无比冰凉，而且在收力，脉搏的感觉更为清晰，剧烈跳动的疼痛。
不能再这样下去。右惜优眸底一暗，没有被控制着的手肘猛然向后击去。反击动作一气呵成，像演练过千百次那样。
她没有碰到他。在她开始的细微动作发生时就已经松开了她，干脆利落，徒留令人生厌的冰凉触感在肌肤上。
稳稳落地，摆好防卫姿态，右惜优目光落在三米开外的人影身上，有刹那的失神，不由得开口出声：“你——”
把玩了一下她的随身武器，随即随意地丢过来，语气薄凉：“如此粗制滥造的东西，还真有你们的风格。怎么，很重要？”
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下了，重新持剑，右惜优暗念不能紧张，与他对峙，瞪着他的面容：“用它来执行的事情，才是重要的。”
皎洁的月光下，越发衬托得人影身材修长，罕见的银色发丝恍若透明，面部轮廓宛如千雕万琢精美的艺术品，恍若不真实。听了她的话，通透的翡翠一样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快，薄唇微微绽开：“哦？目标是我吗？不是说没有恶意……说谎的是谁呢，人类？自以为是的正义。”
“废话少说！”
还是微微颤抖了，真是没用。不能被他外表的强大震慑到。今晚来到了这里，就证明魔女的药剂生效了，他处于饥饿虚弱状态，和她对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吸收月光而已。可恶，不能让他得逞。
这幅容貌，不会错的，是他——六年前忘恩负义，杀害了母亲获取力量的家伙！
不过是退后了一步，他面上没有惧意，只是注视着她，像是注视着迷路的孩子，置身事外的嘲讽悲悯：“你是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开什么玩笑？！你还想——”话音忽然中断，右惜优猛然发觉冲着她腹部袭来的拳头，下意识侧闪，持剑的手顿时被扭住，她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没有温度。
如流淌的墨绿色的血液。
“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这样评价完之后，他微微扭头，目光移开：“初次见面，我是月千怜，你在追杀的那位的……前辈。”
悄悄嘟囔了一下：“……哥哥……也行。”
右惜优愣住了。
他说话的语气，确是相当陌生。可却像是对她，和他的事，了如指掌。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