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底层收纳库刚刚返回舰长办公室的谢尔盖·凯森，坐下还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舰桥管制员那边的消息：

“舰长，秦锋少尉和陆克少尉那边，已经出现病发情况，其余三位，目前状态良好，并未有负面反应出现。”

谢尔盖·凯森朝着屏幕上的管制员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后，就随手关闭了和管制员的视频通讯，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的办公桌上随意地敲打着。

陷入沉思的谢尔盖·凯森似乎并不是很着急秦锋以及陆克的恶劣情况，打开管制员发给自己的视频文件，上面显示的，正是在自己房间里蜷缩着身体，疯狂哀嚎的秦锋与陆克。

这显然是二人房间的监控画面。

看着两人如同将死之人一般的恐怖模样，一直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极为热切和蔼的谢尔盖舰长，此时却用着一种异常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屏幕上的二人。

对于眼前发生的骇人一幕并未表现出过多意外的谢尔盖·凯森，其实早在迎接几人登舰前，便知道了几人身体暗藏着的可怕疾病，并且从那个研究他们的光头博士手里，拿到了抑制这种病症的药品，数量不多，但省着点用，也足够保证此次任务来回五人的用量。

“生化超兵……”看着屏幕上的二人，谢尔盖·凯森慢慢回忆起了先前在将五人交付给自己时，那个光头博士对自己说过得，关于五个生化超兵的介绍：

“生化超兵，通俗意义上的完美战士，他们有着比寻常人更强的能力，清晰的感知、认识力，比普通人更强的脑波，超越常识的强大直觉，更强的反应力,运动力,抵抗力。”

“他们是使用药物和其他各种手段制造出的活着的兵器，真正为战斗而生的人类，通过药物和我们的反应器改造并强化肉体，之后，再进行一定程度的战斗训练，不合格或者是跟不上训练进度的实验体会被毫不留情的淘汰，而真正从训练中脱颖而出的，他们就是最强的人类。”

谢尔盖·凯森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注意到的，那个光头博士在说这番话时眼底的疯狂，以及听完这番话后，自己内心在那一刻所莫名产生的悸动。

他承认自己也是一个疯子，为了战争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不然也不会接下这样几近于送死的任务，不会强硬地从科学院手里抢来那五台刚刚研制成功的机体，不会只听信那人的一面之词，就去相信他所说的生化超兵……

但在谢尔盖心里，比起那个披着博士外皮的魔鬼来说，他真的已经正常很多了。

“通过药物和反应器强行改变身体基因序列，从而达到身体强化的效果，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被强制改变的基因序列出现损坏，并且是无法修复的永久性伤害，因此生化超兵会出现虚弱、疼痛、暴躁等多种负面效果，但也可以通过药物进行控制，不过药物的服用，也只是加快对身体基因序列的破坏，虽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他们的能力，但代价却是他们的生命，当基因序列完全损坏，就是他们身死的时候，所以才会被当做消耗品来用，并且将第一批的成功品直接塞进这趟突袭任务，既可以收集相关的数据，而且死了也不会可惜。”

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蓝色的小药丸，看着如同清澈蓝宝石般的药丸，谢尔盖嘴里不断呢喃着，先前那个光头博士曾提醒过他的话。

吃药会缓解秦锋二人的痛苦，但也

会加快他们生命流逝的速度。

被人当做消耗品一样对待，有用的时候拿来用，用完了就丢弃好了。

谢尔盖笑了笑，倒是个挺不错的注意。

他甚至想到了，蓝星联邦数以亿计的庞大人口基数，如果全都参加到这样的实验中去，那么火星和金星的联合部队，在那样恐怖数量的生化超兵进攻下，可以抵抗几天。

只要一想到那样势不可挡的场景，谢尔盖眼底的兴奋便愈发收敛不住。

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监控屏幕上的秦锋陆克二人，依旧趴在地上，不断痛苦地哀嚎着，从二人症状出现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五分钟的时间，再不想办法帮助二人解决痛苦，哪怕两人身体素质再好，也要因为承受不住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而活生生地疼死过去。

对于这一点，谢尔盖自然是能够从两人痛苦的表情上看出来的，而他也同样不愿意任务还没开始，就直接损失两个战斗主力，尤其是其中的一位，还是表现最好的秦锋。

伸手按下专用频道的通讯按钮，当通讯接通后，谢尔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来我这里一趟”，然后也不等对面回应，便直接挂断了通讯。

不久，舰长办公室的门铃响起，谢尔盖按下手边的开门按钮，电子门随之打开，身形挺拔的副官直接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朝着谢尔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说道：“舰长。”

“去，把药分给秦锋少尉和陆克少尉，记住控制用量。”谢尔盖随手将手中装满蓝色药丸的药盒扔给副官，说道。

接过药盒的副官点了点头，多年在谢尔盖身边当差，辅佐谢尔盖处理各种大事小事的他，对某些事，他也是了解一些的，就好像生化超兵的副作用这事，所以不需要谢尔盖明说，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敬了个礼，副官扭头便出了舰长办公室，朝着秦锋二人房间所在的位置走去。

……

先是一种如同跌落水中的溺水感，接着是全身酸软的无力感，然后是万蚁噬心的刺痛感，最后是堵在嗓子眼里，想呼呼不出，想吸吸不进的窒息感。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似乎都要崩裂，流动的血液好像要爆出血管，虚弱、暴躁、疯狂、恐惧等等，所有的负面情绪不停地回荡在心头，死亡的悸动仿佛愈发接近。

对自己的情况极为了解的秦锋，自然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而且也极为熟悉这种身心的死寂。

但熟悉不代表习惯，强烈的痛苦哪怕是秦锋，都完全承受不住，必须要有药物的配合才能勉强从痛苦中缓过神来。

在训练营，一旦因为任务不达标而挨罚，最恐怖的往往不是毒打或是直接枪杀，而是被教官冷落，在自己该吃药时不给药吃，每当那个时候，教官们就会讥笑地看向自己，看着自己被痛苦所席卷，然后在自己痛得死去活来，眼看就要活生生痛死的时候，再拿出药丸来治疗。

也有的实验体，确实是被训练营放弃的，那就是到最后，哪怕真的痛死，训练营的教官也不会好心在他们身上浪费任何一颗药丸。

曾经，秦锋也遭受过几次同样的待遇，但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成功品，他身上的很多数据对研究都很有用，而且他的训练数据也颇为

不俗，几次惩罚也是为了替实验体17号的少女挨罚，所以虽然多次受罚，但到头来也没有被训练营遗弃。

训练营当初曾发生过一起暴乱，那是在秦锋大概十六岁的时候，有实验体不甘被教官残害，为了活命，便发动所有实验体包括秦锋在内，反抗教官。

虽说后来暴乱被快速的镇压了下来，但还是有实验体跑了出去，就好像那个编号17的少女。

训练营也派出了抓捕队伍，并且还抓回来了不少的实验体，而捕获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其余未曾逃出去的实验体的面，当众枪杀，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在那场枪杀中，秦锋并未看到编号17的少女。

可秦锋依旧不会认为少女可以活下去，因为他们的病，少女到最后，哪怕不被抓回来枪毙，也会活生生的在野外痛死。

当想起那个温柔的少女时，秦锋原本因为副作用而逐渐丧失的理智，也微微恢复了一丝清明。

曾经，在秦锋因为副作用而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是那个娇弱的身体，轻轻地抱住了他，并用她那温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秦锋看上去极为费劲地抬起头，转动眼珠看向始终没有动静的战舰通讯器。

冰冷的通讯器，就好似在旁边嘲笑他丑态的恶人。

秦锋不相信他的呼救会没人听见，更不会相信通讯器损坏这种借口，他知道的，他的呼救一定有人听到了，他也相信，那个把他们从训练营带到这里的人，一定也将他们的情况和治疗他们的药丸交付给了舰桥的某人。

但至于交给了谁？

舰长谢尔盖·凯森自然是最有可能的人。

沉重昏沉的大脑逼迫着秦锋无法去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他只能拼尽全力地挪动着毫无知觉的身体，试着朝门外爬去，看能否引来别人的注意，从而逼着那个拿药的人来救助他。

可还不等秦锋挪动多少距离，电子门外就传来了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厚重声响。

“吱！”

电子门打开，外面走廊里的灯光照射进屋内，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住了地上的秦锋。

秦锋努力的抬起头，试图看清那道黑影的主人。

副官！谢尔盖·凯森身边的副官，同时也负责本舰战斗指挥官的事务。

秦锋没有心情多想，他渴求地望着面前居高临下，眼神如同看一条死狗一般的副官。

秦锋面前的地上滚落过来半颗蓝色的药丸，秦锋没有计较为什么不是一整颗的药丸而是只有半颗。

如同看见丰盛美餐的饿鬼，秦锋毫无形象可言地一口将地上的药丸吞进嘴里，毫不在乎地上到底有多脏。

来自身体各处细胞的欢呼雀跃，充分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半颗药丸，虽说治疗效果要比一整颗弱上许多，但对于痛苦的抑制，却也同样存在。

看着地上呼吸逐渐恢复平稳的秦锋，满脸戏谑的副官踹了脚秦锋，见秦锋没有动静，自觉无趣的他便扭头出了房间，朝舰长办公室报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