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隋城相府,燕帝将唐玄天满门抄斩后,便将偌大的相府赠予季云礼。
季云礼也不客气,当下便带兵和下人住了进来。
此时的相府殿内,一片觥筹交错的声音,时影站在殿外,一名白衣人正跟着他说些什么。
时影的脸阴晴不定,他一边听一边沉思,等那人说完后,便挥手要他离开。
白衣人走后,时影又闭上眼睛思索了一阵,才转身推开殿内的大门。
殿内,季云礼、柳娲、山魈三人满脸通红,他们正端着酒杯在那豪饮。
“时影!”山魈嘴里吐着酒气,看上去有些醉了,“你快过来,就等着你…喝!”
时影没有理会山魈,他径直走到季云礼身边,压低了声音。
“将军,有件事要跟你说。”
“不听!”季云礼摇了摇头,他满脸红光,兴高采烈地站起了身来。
“今天,我们几个一定要好好地畅饮美酒!”
他打着酒嗝,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时影一愣,他好久没见季云礼如此了。
跟着季云礼的几年,他每天都是阴沉着脸,就算脸上有着笑容,但也能看出他心事重重。
而今天,他卸下了一切的担子,整个人似乎重生一般。
“有什么事明天过后再说吧。”
旁边的柳娲开口了。
时影转过头,看到柳娲面色红韵,也是有几分醉态,她向时影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明日就是燕帝的庆功宴,届时这次所有功臣都要在庆功宴上领赏。
柳娲朝着时影眨了眨眼睛后,又瞄向了季云礼。
时影明白了,不止他一个人看出来。
今天怕是季云礼这些年来最放松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太难得了,柳娲也不想有任何事情来打扰他。
季云礼摇摇晃晃几步,走到了山魈身边,然后一把搂住了他,两人嘿嘿一笑,又端起酒杯互饮起来。
时影便不再说话,走到柳娲身旁坐了下来。
“看出来了吗?”柳娲笑意盈盈地看向季云礼和山魈两人。
“很多年没见将军如此放松了。”
“是的。”时影也笑道,“将军这些年看上去太累了。”
“发生了什么事?”柳娲问道。
时影略有犹豫,便将刚才炽燃托秩序教教使的传话告诉给了柳娲。
“活尸没死吗?”柳娲听后,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而且,似乎活尸之中,出现了控制的人。”时影补充道。
“确实很棘手。”柳娲沉吟了一刻,“不过,我们优势还是很大。”
她说道,“明日庆功宴,燕帝会让你接替孙大将军的军权,北方两地,将军原来的地方由山魈控制,而洛崩的地界,现在是楚问雨在控制,将军则会升任为王朝宰相及六大将军之首。”
“朝中六大将军,北方两将,西方一将,王都一将,我们已经占了四席。坐拥王都中部和北部的所有兵力,面对活尸,我看也不是难事。”
“我们能想到,燕帝也能想到。”时影摇了摇头,“之前唐玄天和夔玉堂,一个宰相一个大将军,就已经掌控了整个王都,现在我们的势力反比他们更加强大,燕帝难道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燕帝能想到,但是他对将军的信任之深,已经超过了这个世上的所有人。”柳娲继续说了下去,“我可以和你打个赌,明日庆功宴,燕帝不是这样安排,那么就证明燕帝对将军并不是全部的信任。但如果是,那就是我赢了。”
“好啊。”时影笑道,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柳娲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她也端起酒杯,轻饮了一口。
“你们两个怎么喝上了!”季云礼抱着山魈,朝着两人喊道,“来来来!我们一起喝!”
“季老头!”山魈也插嘴喊道,“王都里的人喝酒都是舞姬琴师作陪,怎么你这里就这么寒碜!”
“老夫刚来,哪里给你去找舞姬!”季云礼吐着酒气吼道,“明日庆功宴,好看的舞姬多的是!”
“那也不行,干脆把你府上的兵叫来给我们耍耍剑看看!”
“嘿嘿!”季云礼笑道,“要他们耍剑作甚,你想看,我给你来一个!”
说完,季云礼便走到殿内一角,抽出装饰用剑,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殿中。
“好!”柳娲拍手笑道,“从来不知道将军还有这番才艺!”
季云礼单手持剑,满脸都是得意。
“只有燕帝看过,你们今天可是有眼福了!”
说完,他便持剑一挥。
“青云君王路,百战日月开天暮。”
“天下谁敌手,归沙西烈暗雪山。”
季云礼一边吟诗一边舞剑,他的剑越来越快,密集的剑风吹向众人,使得他们头发也微微地飞起。
“归沙西烈暗雪山。”时影沉思,“归沙指得应该是北方,那里一片沙漠。而西烈是西域,烈日炎炎。暗雪山则是王朝南方以南,那边冰天雪地,雪雾弥漫。”
“看来将军当初跟燕帝的时候,就已经许诺要收复整个天下了。”时影细想道,“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是虚幻。”
季云礼还在继续。
“风歌笑九州,策马乐悠悠。”
“饮酒再杀敌,月落斩人头。”
季云礼豪气更盛,他仗剑横劈,剑气凌厉,破空之声呜呜而来,围观的三人本笑意盈盈,突然脸上都阴沉了下去。
季云礼的剑气他们都感受到了。
这不是气吞山河的气势,而是夹杂着万千冤魂的死息。
冤魂咆哮幽怨,他们带着地下的阴暗恐怖,向着三人席卷而来。
时影略微定神,一股杀气扑了出来。
冤魂遭遇时影的残酷杀气,似乎不敌,瞬间就被冲走了。
而季云礼酒醉之下,并未感到不妥,他长剑一收,又自顾自地舞了起来。
“将军……”时影叹了口气。
季云礼杀孽太重,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曾几年前的豪迈将军之气,现在已经缠满了冤魂戾气。
“飞将……“季云礼说到这里时,突然脚下一滑,站立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将军!”柳娲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起季云礼。
“哈哈哈!”季云礼面色潮红,脸上酒意更盛,他摆手推开了柳娲。
“不碍事,不碍事!”
他一边说就一边自己爬了起来,“我已经老啦,嘿嘿,一晃就老了。”
他自嘲地笑道,“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老头你是老了,看看你的头发,一根黑的都…没有了!”山魈也摇摇晃晃走上前,搂住了季云礼。
“老头,你帮我说说理,你手下时影当初叛逃我们夜鹰团,刺瞎了我的眼睛,你说该怎么赔!”
“赔!”季云礼双目通红,吐出了几个字,“要他赔!”
“要他怎么赔?”季云礼又回头看向山魈,“你说什么都可以!今天一定要他赔!”
“老头你可说话算话?”山魈又打了几个酒嗝。
“算话!”季云礼用力拍了拍山魈的背,“我季云礼说话从来…都是…言而有信!”
“好!老头…你今天这么说,那我可就信了!”山魈望向时影,“你们这个时影,成天穿着黑衣服,看的我都厌烦了!”
“我想要他换套衣服!”
“这么简单!”季云礼大笑道,“我现在就去拿衣服来!”
“不要你的衣服!”山魈摆了摆手,又指向柳娲,“要她的衣服!”
“哈哈!”听后柳娲突然拍手大笑,“好呀好呀!刚好我带了便服!”
柳娲刚说完,就感到身旁突然一股杀意袭来,她转过头,看到时影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拿手轻轻地放在了时影手上。
“难得将军今天这么开心,你就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她悄声对时影说道。
然后她便站了起来,“我出去拿一下。”
说完,她脚步轻盈快步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柳娲就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她的手上,正端着一席白色的衫裙。
时影看到后,脸色更加不悦,“这怕不是你的衣服吧,我可从没见过你穿这样。”
“谁说的。”柳娲脸色挂满了笑意,“我好歹也是女儿身,怎么会没有纱裙。”
“来吧。”她将纱裙塞到了时影的怀里。
“去吧!”山魈反搂着季云礼,两人哈哈大笑,“我们在这里等你。”
时影脸色阴沉,他接过衣服,然后站了起来。
“哼!”他冷哼一声,便拿着衣服离开了。
“将军,来来,我柳娲再和你喝一杯。”柳娲端着酒,走到了季云礼身边。
她看到季云礼脸色惬意而又放松,内心也是十分开心。
“来…来!”季云礼拿过酒杯,“一起来!”
三人站在殿中,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这样的气氛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其乐融融,一切的肃杀和心事都随风飘去,剩下来的,只有愉快和舒缓。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听到旁边传来了脚步。
他们循声看去,瞪大了眼睛。
来的就是换好衣服的时影,时影同柳娲身形一样高大,但他身上的纱裙明显不是柳娲的,而更像是柳娲从府上搜出来的。
现在的时影原来的黑衣已经脱去,换上了这套白色的纱裙,而纱裙明显不符合他的身材,紧紧绷着他的身体,特别是腿边,纱裙的裙摆只到他的膝盖,露出了全是体毛的小腿,看上去滑稽十足。
满是杀气的时影现在看上去,还有一份扭捏。
“噗!”山魈直接将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接着,又是两声“噗!”
季云礼和柳娲嘴里的酒也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三人抱在一起捧腹大笑,这是他们三人生平见到的最好笑的事。
他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滚倒在地,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时影脸上更加阴暗,他板着脸,狠狠地说道,“今天的事谁说出去就杀了谁。”
“哈哈哈!”山魈一边捶地一边大笑,“我等下就要去和夜鹰团的人说!哈哈哈!”
另一旁的柳娲也笑得毫无形象,她眯着双眼,和山魈滚在了一起。
“我等下就去和士兵说,哈哈!”
“不行……”季云礼也接话,“都不许说!”
“我们以…后要拿这件事,好…要挟他。”
“要挟他……”
“要挟他……”
说到这里,季云礼突然没了声音。
接着,就传来了细细的鼾声。
柳娲看向季云礼。
他已经睡了过去,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