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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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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个时辰,胭脂苑正热闹。

朱璃今日该上花厅跳舞,兰桂近来乖觉,每日这个时辰已经回家了。李疏自己占定花厅最中间的位置,肉痛的花二两银子要了夜露茶,但没叫姑娘过来陪着,只让阿玫坐在自己身边,跟自己一起嗑瓜子等着看朱璃跳舞。

“你这衣裳……”鸨母捏了捏朱璃身上的布料,倒不是说不好,也不是说过露,只是这衣裳,不是该出现在这地方的。

“我也是提前试试,看到时候成不成。”朱璃捡了个珍珠面花儿,贴在自己眉间,“今年选花魁的日子紧,我得早做打算不是?”

鸨母点了点头,她就喜欢这种姑娘,该刚强的时候刚强,脑子也清醒。不似那些哭哭啼啼,每日念叨自己命苦的没用东西。既然已经身在污泥坑里,自怨自艾有什么用?不如拼命挣扎出去,给自己闯条活路。

阿玫伸着脖子往台子上看,又抽动鼻子闻了闻。

“公子,朱璃姐姐怎么没有用香?”

“今日还用不上。”李疏慢条斯理的品着茶,自从跟朱璃熟识以后,这夜露茶他与兰桂每日当白水喝也没觉着怎样,今日在台子下花二两银子再品品,便觉着似乎,又有了些滋味儿。

“哦。”阿玫点了点头,她十分好奇李公子为什么又开始品茶了,就指了指茶盏,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李疏摇头咂嘴的叹气,正要借着这茶说些道理给阿玫听,可有个人挨挨挤挤的从花厅一角走了过来,略微冲自己拱拱手,便坐到了他身侧。

“你谁啊?”李疏很不乐意,这桌子今日是他包了的。就是人多坐不开,也得过来跟自己说一声,怎么就直接坐下了?

“李太医。”那人态度谦恭,声音压得也低。好在他说话时候刻意挨近了李疏,不然这三个字儿,还真不容易听清楚。

“你……”李疏眼睛瞪得滚圆,手猛抖了抖,泼出半盏茶水。

阿玫皱着眉看看李疏,又看了看那个人。她刚才只顾着看朱璃姐姐有没有上来,没注意什么时候,桌上多了个人。

此时琵琶声响起,花厅里的男人们都转脸看向高台。阿玫也赶忙转过去,再没理会这人的事儿。

李疏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人,倒是人家微笑了下,用手指了指刚走上台来的朱璃。

“先看歌舞。”那人微笑着,“我家主子虽有吩咐,但也不很要紧。而且出门之前,主子刻意叮嘱过,说万不能惹李太医不快,李太医只管乐您的,小的有的是时间等。”

高台之上,朱璃舞动身体,彩衣纷飞,近似**。然而除了手足肚腹之外,她身上余下的地方又都掩着轻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她手腕脚踝上都带着鎏金双环,随着她的舞姿,金环互相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风情万种,妩媚妖艳,可偏偏朱璃的那张脸,却是庄严肃穆,宛如庙里那立在袅袅香烟后的菩萨。让人如痴如狂,又不敢接近。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李疏口中喃喃,虽然这是他与兰桂早早帮朱璃参谋好的,但今日亲见了,依旧觉着勾魂摄魄。好在他心里对朱璃没什么旖旎心思,因此只觉着好看,并没勾出邪火。

此时满花厅的男人都几近痴狂,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舞,也未见过这般妖颜魅惑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人。已经有人扯着嗓子叫鸨母过来,垫着台子上的朱璃问留宿银钱多少?更有那不差钱的客人,早已摸出金银来拍在桌上,只等朱璃一曲舞毕,便要上去拉人。

鸨母满脸带笑在花厅中穿插,她极力安抚着这些男人,但并没答应任何一位。

“朱璃姑娘今日身子不爽快,本是不该上台的。实在是我这胭脂苑姑娘不多,生怕今日冷了场,因此才让她上去随便跳跳。各位客官若是有兴致,明日、后日,都使得。只是今日不行,我这当娘的心疼闺女,得叫她歇歇。”

李疏听见鸨母这些话,不禁失笑。他心里清楚,鸨母并非是心疼朱璃,也不是朱璃身子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是为了勾着这些男人而已。人性本贱,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便不会珍惜,越是难以得到的,越会奉为珍宝。即便是在这花银子便能买笑的花楼里也是一样,上赶着逢迎的只能是寻常姑娘,高高在上的那个,才是花魁。

“这位姑娘,好相貌,好舞艺。”坐在李疏身边的男人抚掌赞叹,“可惜流落在这花楼里,这般的人才,就是做宫里的娘娘,也是应当的。”

李疏眯起眼睛,很快他又放松下来,拍拍阿玫的脑门,让她去帮朱璃换衣裳。

“你去帮你朱璃姐姐,鸨母派给她的小丫头不顶用,回头衣裳首饰面花儿什么的少了,你朱璃姐姐又得生气。”

阿玫点点头,起脚飞一般的跑了,边跑嘴里还边念叨着。

“八只鎏金环,一个鎏金项圈,四根簪子,还有珍珠面花儿。”她念叨了一遍还怕不准,又在心里回忆了一番。

胭脂苑里的姑娘并非都这么富贵,有这许多首饰戴,因此平日里,你拿了我的,我用了你的,都是常事。朱璃也常分些不值钱的东西给旁人,但今日的东西却分不得,那是兰桂和李疏一起凑银子买来送她的,跟那些歪七扭八的香片一样,是助她当花魁的工具。

打发走了阿玫,李疏转过身,面对那个男人。他也不开口,只上下打量着人,视线在那人的下巴处扫了一眼,随后不屑的笑了笑。

“你这身子,也来花楼?”李疏极其阴损的问了一句。他平日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今日胸中愤怒,所以嘴里也没了分寸。

“半残之人,按理说,是不该来这儿的。”那人也不再刻意低沉嗓音说话,他的声音尖细高挑,不男不女的,听着人让人难受。

“只是主子有吩咐,我们当奴才的,不能不听。”

“哦。”李疏站起身来,也不请人个跟着,自己径直向前走。

那人在他身后眯起眼睛,满眼怒火,但终归只能忍下这口气,跟在李疏身后,去了李疏的屋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他娘的拿宫里不宫里的压我。”李疏坐在桌边,冷笑着看着面前那人,“朱璃已经在身在花楼,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你们主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弄个花楼里的姑娘送给圣上当枕边人。”

“不过是奴才一句闲话,李太医不必生气。”那人笑了笑,先拱拱手,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双手捧着,送到李疏面前。

在李疏看信的时候,那人挺直腰背,虽然还是笑着,但语气极冷的说到,“主子让我提醒李太医,虽然当日并未约定时日,但主子耐心有限,还望李太医动作利落些。最近主子公务繁忙,暂时脱不开身,若是等主子忙完了李太医还未能办妥,那便请李太医直接回京,主子自来就是。”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李疏也是面上带笑,心里窝火,“我这儿已经有眉目了,让他不必劳动,稍后就有消息送回去。”

“如此最好。”那人笑了笑,告辞而去。

李疏又细细读了一遍信,然后拧着眉头把那封信扔到炭盆里,信纸遇着烧红的热炭便冒出黑烟,转瞬就化成一团火焰。

“你烧什么呢?”推门进来的朱璃只看见炭盆里飘出两片纸灰,她已经卸了妆,也换回了平日里穿的衣裳,头发松松的挽着,显然是刚梳洗完毕,过来找李疏闲聊的。

“刚才看你跳飞天舞,诗兴大发,想做两首诗给你,但没写出什么好的,一生气,就点了。”李疏顺口撒谎,把事儿遮掩了过去。

朱璃今日跳舞之前心里没底,上台后一曲跳罢看见下面男人的德行,便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八分。她这会儿正兴奋着,也就没细琢磨李疏的话,更没仔细看看这屋里可有没有笔墨纸砚,李疏是拿什么写的诗词。

“鸨母刚才找我,说让我在选花魁的时候,就跳这个。我想着今日还没用香已经这样,这花魁应该能稳稳拿到了,只是今日这舞已经被人看见,怕别的姑娘有更好的法子应对,你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不足?”朱璃托着下巴,随手拿过李疏桌上的糕饼吃。但刚咬了半口,又叹着气,放回了盘子里。

“这阵子不敢吃东西了,怕胖,胖了不好看,选不上花魁。”

“吃你的吧。”李疏翻了个白眼儿,把盘子推到朱璃面前,“壁画上的飞天哪儿有瘦的?若是瘦成兰桂那猴儿样,看着就不像飞天,像夜叉了。”

“你等桂儿明日来的。”朱璃翻了李疏一眼,“我定要告诉她,让她剥了你的皮。”

“你听错了,我并没有说兰桂什么。”李疏身上一抖,汗毛根根竖立,“我说的,是,是狗,瘦的跟野狗一样不好看,像夜叉。”

“阿玫,阿玫。”朱璃扯着脖子叫嚷,阿玫从门口探进脑袋,显然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怕他俩有事儿说,所以在门口守着。

“帮我记着点儿啊!他刚说你桂儿姐姐是野狗。”

“李公子不会这么说的。”阿玫猛地摇头,“他上次被野狗咬了,怎么会拿野狗比桂儿姐姐?”

“听阿玫这么一说,桂儿跟野狗,还真有点儿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璃指着李疏大笑,“都是你命里注定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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