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兰姐儿今日起的晚，兰麝和李作尘已经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了，她还在炕上昏沉沉的睡着。兰麝起初没当回事儿，只觉着是小孩子贪睡，谁知兰姐儿这一睡就到了中午，起来后也不怎么吃奶，而是哼哼唧唧的一直闹脾气。
兰麝自己抱着喂，兰姐儿依旧不给面子，至晚饭时，已经作闹了十几次，而且一直犯困，把她放下她就哭，非要人抱着睡。睡也睡不踏实，总是手脚挣动，连一炷香的功夫都睡不稳。
“可是给姐儿吃了什么不消化的？”兰麝有些着急，她今日已经问了许妈、张妈三四次，但两人都说并未吃什么。
“那这是怎么了？”兰麝眉头紧皱。兰姐儿在她怀里抽动一下惊醒过来，张嘴就哭。
兰麝赶忙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溜达，又拍又哄。她解开衣裳，但兰姐儿只吃了两口就又开始哭。
“别是身子不舒服吧？”许妈伸着脖子看了看，“要不要我去请大夫过来？”
兰麝看了眼漏壶，这个时辰，请大夫多有不便，而且自生产后，她颇为信任李疏的医术，觉着要请旁人，还不如麻烦一下李疏。
“你去看看李公子可在？若是在，便请了来。”
兰麝说完，又转头看向刚进门的李作尘。
“要不你亲自去一趟吧，大晚上的把人请来，人家又不是靠这个为生，你过去好一些。”
李作尘当然乐意前往，他笑了笑，也不用许妈，自己起身去了李疏那儿。李疏今日没回来，这原本也是李作尘跟他商量好的，为的就是让兰姐儿“犯病”的时候找不到人，好在今夜让姐儿闹得更厉害些。
而李疏，此刻在胭脂苑跟朱璃、兰桂、阿玫，四人一起对着那两只鸽子，喝鸽子汤。阿玫手里还抓着半只乳鸽在啃，也不知那两只信鸽看了心中作何感想。
“姐姐这会儿准定急的不行。”朱璃面上十分关心，但奈何她说完这句话后，打了个饱嗝。
兰桂略微嫌弃的往边儿上蹭了蹭，李疏十分开心的看着兰桂挪到了距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朱璃对着翻了个白眼儿，转而看向李疏。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还是要在这儿过夜？我让阿玫给你归置屋子？”
“不用。”李疏胸有成竹，“若是一夜不归就假了，再过一两个时辰，我便假做醉酒回去直接睡倒，明日再给姐儿看病。”
朱璃点了点头，兰桂当下起身，她得先回家。
兰麝听得李作尘说李疏还没回来，心里急的很，有心再去找别的大夫，但兰姐儿精神却好了起来。
她微微放宽心，陪着兰姐儿玩儿了一会儿，又喂了遍奶。
许妈和张妈心中有数，兰姐儿现在已经把觉睡颠倒了，这时候兰麝因为心疼姐儿，一味让姐儿吃、玩儿，今晚势必更精神，明日也必然更作闹。
兰麝就如李疏判定的那样，她初为人母，没有育儿经验，见姐儿没事儿了，许妈她们又苦劝她回去休息，李作尘也一直宽慰她。她抱了大半日的孩子，这会儿也确实乏累，便千叮咛万嘱咐，随着李作尘去睡了。
待里间儿熄了灯，许妈张妈对视一眼，两人叫来瑞珠，让她在外间儿守着，她俩抱着姐儿去了瑞珠屋子，轮流陪着兰姐儿玩儿，直到天光微量，才把刚睡得姐儿抱回来。
于是早起的时候，兰麝瞧见的，依旧是瞌睡不端，但肚子饿又睡不安稳，连哭带闹的兰姐儿。
“姐儿怎么一身的汗？”兰麝把手伸进兰姐儿衣裳里摸了摸，兰姐儿刚哭了一场，这会儿面目涨红，身上都是汗水。
还未等许妈回答，兰麝又发现姐儿身上比寻常温度低了些。她当下急的落了泪，自己抱着姐儿往外跑，要去找李疏。
“小姐莫急，瑞珠已经去了。”许妈赶忙拉住兰麝，“张妈也已经去通知夫人，小姐先稳住，待会儿让李公子看看，没事的。”
李作尘从里间儿出来，也是满面焦急。
“昨日晚上不是好好的，这又怎么了？”
其实仔细听着，他的话里除了假作出来的关心，还有满满的嫌弃。只是兰麝现在心里急，顾不上分辨，而许妈在一边听得分明，暗自翻了几个白眼。
“对，昨晚上可安稳？”兰麝急忙问道。
“我和张妈都在，姐儿睡得不怎么安稳，也是经常醒，夜里吃了两遍奶。”许妈说的话半真半假，兰姐儿其实夜里根本没怎么睡，但确实吃了两遍奶。
“当时怎么不叫我？”兰麝急的掉泪，她恼恨自己昨晚不该贪睡，应该自己守着姐儿才好。
许妈赶上来，满面赔笑。
“回小姐的话，姐儿这么大的孩子，偶尔夜睡不安也是有的。加上奶吃得好，所以我俩就没叫你。”
兰麝素来性子柔和，这会儿了，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她只一遍遍伸着脖子往外看，看瑞珠什么时候能带李疏过来。
李疏，自然是要晚一些的。
兰夫人和兰老夫人都已经到了，他才慢悠悠的过来。手上提着药箱，脸上故意装出焦急的样儿。
他做出来的焦急神色，十分表面。兰麝分辨不出，但李作尘看在眼里，只觉着李疏是心中有数，所以更加笃定计划顺利。
诊过脉以后，李疏皱起眉头。
兰麝在一边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这样，心里就有些发慌。
“让姐儿开口，我看看舌苔。”李疏也不说是怎么回事儿，只点了点兰姐儿的嘴。
兰姐儿正困的难受，怎么会老实张嘴。任凭许妈她们几个轮番上阵的逗弄，兰姐儿就是紧闭着嘴巴，小脑袋在她娘怀里拱来拱去，眼睛也死死的闭着。
“来，我抱着姐儿。”兰夫人知道兰麝狠不下心，但这会儿了，戏必须要演下去。她从兰麝怀里把孩子抱过来，硬下心肠，指尖用力，捏开了兰姐儿的嘴。
兰姐儿顿时哭了起来，李疏伸着脖子看了看，眉头拧的更紧。
“如，如何？”兰麝张口时声音微颤，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李疏摇了摇头，“现在看着，倒是，还不妨事。”
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兰麝身上抖了抖，脸色惨白，险些没倒下。
李作尘赶忙在后面扶住兰麝，他用手给兰麝顺了顺后背，抬头问道，“是吃药，还是施针？”
“我先开两幅药，熬出药汤来，给姐儿熏洗身子，若是明早能见好，我再斟酌是否用药。”李疏才不想兰姐儿吃药呢，所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为好。熏洗倒是没什么妨碍，正好前些日子因为下雨空气潮湿，用药汤给兰姐儿洗洗，免得生疹子。
他心细，开好药以后，又嘱咐兰麝今晚不用彻夜看守，唯恐兰麝发现孩子是因为夜里不睡才会如此。
“白日姐儿还要吃母乳，若是大人夜里睡不安稳，这奶水就不能补养孩子，反而有害，多留两个人夜里守着也就罢了。”李疏把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又有兰夫人在旁边敲边鼓，说以前听人说起过，这娘的奶水是血变得，所以母亲身子不好，奶水就会带了病气。说得兰麝胆战心惊，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前阵子因为李作尘的事儿多思多虑，所以奶水出了问题，才害的兰姐儿生病。
“要不今晚，我陪着姐儿，麝儿你只管去睡。”李作尘表示出十足的温柔体贴，兰麝感激的看向他，吸吸鼻子，把头依偎在她怀里。
许妈和张妈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犹疑。若是今晚姑爷看着，那便会发现姐儿无恙。可若是现在反对，又没什么理由。
“你陪着麝儿吧，待会儿把姐儿抱到我那儿，我看着。”兰夫人适时出来解了这个死局。
有娘看着姐儿，兰麝自然放心。兰老夫人也出言宽慰她，说小孩子就是这样，身子娇弱，闹病也是常事。
“你自己当年就是个磨人的。”兰夫人笑着拍了拍兰麝，“桂儿还好些，天生身子健壮，蜜儿最不省心，我记得还未到周岁，就病了两三次。那时候我和你爹晚上轮流守着蜜儿，说来，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天生跟娘更亲，我守着，蜜儿就安稳些，你爹守着，她就闹得厉害。”
她看了李作尘一眼，话中有话的提点兰麝。奈何兰麝现在根本想不明白这些，倒是兰桂在一旁眯起眼睛，又皱了皱眉。
兰桂记得，蜜儿出生后没多久，爹的身子就不怎么好了。再说，爹一直不怎么喜欢蜜儿和自己，又怎会放着觉不睡整夜看守？
这一夜，兰麝梦中连连惊醒，李作尘也没怎么睡踏实，他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一直耐着性子安抚兰麝，直到下半夜，因为实在困得狠了，便拧着眉头训斥了几句。兰麝心疼他白日里辛苦，怕自己闹得他不安生，再醒来便直挺挺的在床上躺着。她也记着李疏说过的话，想让自己放松下下来安稳睡觉，但心中实在惦念孩子，任凭怎么努力，也睡不着。天明后，她赶忙起身，简单洗漱过就带着瑞珠往兰夫人院子去。原想着药汤也泡了，又有娘守着，兰姐儿这会儿许是已经安稳，没想到她进门口，没看见兰姐儿，先看见的是面色惨白的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