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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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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皇后说出的这些事儿,李老太医多半心知肚明,只有一幢事儿他是刚知道,那便是赵昭仪也中了香毒,而且经他自己亲自诊脉断定,赵昭仪与圣上最初中毒的日子,应该是同一天。

“回娘娘的话。”李老太医跪在地上,双手支撑在膝盖两侧,声音稳稳的,“臣诊脉所得的见结果,与江太医一致。”

“那就是说,这脉案不假。”皇后娘娘眯起眼睛,“圣上症状初发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你说脉象虽有不妥,但问题不大,应是劳累所致。现在赵昭仪脉象也是这样,难道,也是累着了?”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听了皇后娘娘这般问话,怕是要吓死当场。可李老太医稳得很,不但神色半点儿不乱,人还挺直腰背,拱手向前,郎声回话。

“娘娘,江太医的脉案您也看过,确实只说赵昭仪思虑过度。而且,赵昭仪初觉不适,虽然是承宠后一日,但当时圣上症状并不明显。”

皇后微微点头,她并不怀疑李家父子作假,现在问的如此仔细,只是为了后面的计划。

“所以,这事儿便有些蹊跷。”皇后娘娘让人扶起李老太医,面色和蔼中又带着急切。

“若看内廷记录,赵昭仪难逃干系,可,圣上至今症候不明,且这病时好时坏的。我原本也信你们说的,是劳累所致,可自从第一次圣上发病至今,御书房那边儿已经是格外小心,后宫人我也管束住了,没人去圣上面前叨扰,何至于又发病了?”

李老太医心里清楚,皇后是已经疑心有人暗害圣上,只是自己不愿说,想让这话,从旁人口里说出来。

此刻,也是个机会。

李老太医眉头紧皱,几次张开口又合上。他在宫中浸淫已久,莫说此刻做的是当朝皇后,就是前朝那位一路从洗脚婢女爬上来的,现居宫中的太妃娘娘,当年百般算计,也未曾引他入彀。

眼下皇后有心勾着他说话,他也表现出自己心里有这个想法,但不敢说出口的样子。

两人之间来回拉锯,只看谁的心思更稳。

坐不住的那个,是赵昭仪。

她有心机,有算计,也有胆色,但唯独缺少经验。所以她不够沉稳,又急于在皇后面前表现自己,因此先出了声。

“皇后娘娘。”赵昭仪哭哭啼啼的站起身,“臣妾斗胆说一句,这,怕是有人要害圣上,也要害我。”

皇后心里不快,这话从赵昭仪口中说出来,日后怕是要落人口舌,让人怀疑是自己授意赵昭仪说的。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借题发挥。

好在江太医乖绝,见风声不对,赶忙顺杆爬上来,说自己给赵昭仪诊得脉象虽然像是思虑过度,可经询问宫女和这会儿看赵昭仪的脾性,她本是天性舒朗之人,按说,不应该有这思虑过度之症。

“这话说得在理。”赵昭仪拍了下巴掌,“满宫里的人谁不知道我是个没心没肺的直肠子人?若说我能思虑过度,那怕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皇后点点头,目光投向李老太医。

此刻再不开口,这戏,可就假了。李老太医点了点头,半遮半掩的说了句话。

“这世上,诸般巧合,终难掩人为痕迹。但老朽还是不敢妄言,请娘娘稍后片刻,带老朽跟江太医研究研究。”李老太医再次拿过脉案来,跟江太医一起自习研究。这次他们看了有两盏茶的功夫,又参照内停记录,在李老太医有意的引导下,江太医和他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回娘娘。”李老太医面带惊惧,“若说有人谋害圣上,这个人必然不是赵昭仪。”

“废话,谁下毒害人还要带上自己?我纵然傻,也没傻到这个程度。”赵昭仪没了耐性,从刚才她就一直在想法子怎么把事儿牵到贵妃身上,眼看机会要到了,她绝不肯放过。

“你安稳些。”皇后娘娘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她身后的掌事宫女赶忙拿出薄荷膏来,轻柔的给皇后涂抹,又笑吟吟的看了赵昭仪一眼。

“昭仪莫急,李老太医年岁大,行事稳妥,您让他慢慢说。”

“我跟圣上一起被人害的,这人必然当日跟我们在一处,或者就是当时伺候我们的人。”

赵昭仪总算脑子清醒,在最后一句,把话兜了回来。

“若推断时间,那最可疑的,就是当日在湖心亭与赵昭仪一同侍奉圣上的,贵妃娘娘。”李老太医一句话分成好几段说,且说完,又抬眼看了看皇后,似乎还有隐情。

皇后娘娘端正神色,以皇后之尊呵斥李老太医,让他有话直说。

“事关圣上龙体,不容你再顾前顾后的遮掩。不管今日你说出什么,说的对与不对,本宫都恕你无罪。”

李老太医得偿所愿,当即跪倒在地,把上次圣上身子不爽的事儿,也顺利的赖到了贵妃身上。其实严格来说,这还真不能叫赖,毕竟当日就是贵妃做的。只是李老太医当日没证据,现在也只是依靠当时的圣上的脉案加李疏探查到的事儿填充细节。

“前段日子,看似圣上厌弃了她,现如今这么听来,圣上正当龙精虎壮之年,竟然在贵妃那儿突然间就……”皇后顾全体面,不能说的太粗鄙,但在场的人都能听明白。

“后面没多久,贵妃复宠,圣上就似长在她那寝宫里一样。”皇后娘娘又皱了皱眉,“这失宠得宠,看似都因风月,现在看,安知不是靠了其它腌臜手段。”

“可是,当日怎么诊脉诊不出?”赵昭仪在一旁敲边鼓,想看看李老太医他们怎么说,从而判断自己后面要说出多少细情来。

“这,就实在不知了。不如,请昭仪说一下,当日在湖心亭的事,看可否有迹可循。”李老太医摇头,区拨香决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里,皇后不知细情,但赵昭仪一定还有什么没说。

赵昭仪红了脸,皇后看了看她,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当日,是贵妃先来找我,说她新学了一支舞,想跳给圣上看。我当时没好气,说要跳就跳,来告诉我做什么?贵妃说,那舞需得有琴才有意趣,因此来约我一同去湖心亭。让我抚琴,她跳舞。”赵昭仪红口白牙,把当日的事儿换了个说法说出来,偏她说的这些除了贵妃邀圣上在湖心亭赏舞外,其余的都无法查证。

“我和贵妃素日不合,宫里人人都知道。我当时不肯去,但贵妃,许了我好处。”赵昭仪说到这儿,偏头看了眼皇后娘娘,似乎是在观察皇后的面色有没有不快。

皇后抬抬手让她继续说,她才做出松口气的样子,一气说了下去。

“贵妃说,这是我们固宠的好机会,又说她已经邀约圣上,我不去,圣上怕是会不喜。我便只好去了。谁知在湖心亭里,她面带轻纱妖娆做舞,圣上眼里只有她,根本就没看我。舞跳完,圣上就只赏了我两件首饰让我回宫了。我回去还头疼了好一阵子,只当是在那儿闻香闻的。再往后,我身子就一直不怎么舒服。后面承宠我有些懒散,圣上还因为这个呵斥了我,贵妃,曾在场给我解围。”

“贵妃后面也有在场?那当日在湖心亭,昭仪可曾吃了东西?”李老太医偏不往香上问,先问人人都能想到的饮食。

赵昭仪摇了摇头,她当时是计划好的,在湖心亭内不管是茶水、点心,还是酒,都一口未动。

“那,刚才昭仪说起的香,是哪一种?”李老太医这才把话扯到香上,这个时节宫中用香正是换季的时候,若说新换的香圣上不喜,或者与圣上身体相冲,也能遮掩过去。

“我不知道,那香我是头一次闻见。”赵昭仪继续摇头,“香是贵妃准备的。”

江太医也皱起眉头,虽然贵妃和昭仪分例不同,但也不至于说贵妃用的香,赵昭仪不知道是什么。他心里有疑惑,又想邀功,嘴就比李老太医快了些。

“还请昭仪细说当日用香的情况。”

“当时,湖心亭四周都围着密实纱账。我问贵妃,既然选在湖心亭,为何又要围的密不透风?贵妃也没给我解释,她在我身边燃了一根线香,把我隔在一幅轻纱后面,而后在圣上的几案旁边放了一个铜香炉,我记得是熏了香饼,空熏。”赵昭仪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说完这些以后,略停了停,又补了一句。

“哦还有,贵妃跳舞的时候,舌下含了香饼。我走的时候见她吐出来,当时,圣上和我身边的香炉,都已经灭了。”

贵妃今日有些心神不宁,她的心腹宫女倒了盏参茶给她,又在她脚边香炉里添了两块儿带有薄荷的醒神香饼。

“圣上已经用了三次香。”贵妃口中喃喃自语,“未有人怀疑,我的身子也无恙。”

“是啊娘娘。”宫女笑吟吟的在一旁插花,“王爷前阵子送进来的人,咱们也都加着小心。只要这桩事儿了了,您日后,便可高枕无忧。”

“这事儿了了,我怕是也难得善终。”贵妃叹了口气,又眯起眼睛。她心中早有打算,也并不想真的按照肃亲王所说的那样,跟他一起谋害圣上。

她也在等,等圣上症状再重些,然后她便把这事儿甩出去,换得个自由身,从此远离深宫权谋,去外面过安生日子。

宫女放下手中花枝,赶过来悉心劝慰。

贵妃心里装着事儿,只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既如此,那便召贵妃过来吧。”皇后娘娘面色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赵昭仪眼珠转的飞快,现在可不能叫贵妃来。那娘们儿若是发现自己在这儿,定然会知道是自己出卖了她,到时候她攀咬肃亲王倒是无妨,而且想必她也不敢。但攀咬出自己来,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送了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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