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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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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惜实在无法不担心苏曲清得到通知後的反应,烦得没心情玩,只闷在绿烟苑里又多种了好几圃药草,甚至种呀种的还种到水烟苑的花圃里去了——就恨它们不能开花。而且睡前不到处乱跑一下也睡不著,所以这一夜,才会好死不死的被她听到一段足以使她爆出一肚子烟火的对话——

“终於让你娶到嘉嘉了,该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实在太满意了!老实说,嘉嘉实在很难搞定,倘若不是爹的刻意安排,让二弟长时间滞留在外回不来,我也得不到嘉嘉的心,得不到她的心就得不到她的人,这一点,我确实不能不感谢爹。”

“那么,你可以娶李凤娇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绝不能委屈嘉嘉,她可是我的心头肉!”

“那就让她们两头大吧!”

“二弟那边怎么办?”

“放心吧!有他娘亲在,他也无可奈何。”

“说得也是,光是靠『恩情』这两个字,便已足够将他绑在上官家一辈子,让我们利用他到死了!”

“不过我可不允许你对继母不敬!”

“我知道,爹虽然利用了继母,但也是真爱继母,我哪敢对她不敬呢?”

“知道就好,否则我饶不了你!”

见鬼,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官鸿父子俩的诡计,苏曲清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不过如果凌嘉嘉能够坚定一点,他们也是没辙,偏偏凌嘉嘉就是那么愚蠢、那么软弱,他们父子的阴谋才能得逞。

那个女人,真是没救了!

苏曲清回来了。

惜惜非常惊讶,也很疑惑,因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苏曲清看上去非常平静,除了眼白挂了许多红色蜘蛛网,神情也有点憔悴之外,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他并不是那么深爱凌嘉嘉吗?

“恭喜大哥、大嫂。”

洗净风尘,苏曲清立刻赶到岚风苑去道贺,偷偷的,惜惜也跟在後头,她想看看苏曲清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嘉嘉最後选了我,你不会在意吧?二弟。”

上官宇靖一脸做作的愧疚,假得要死;凌嘉嘉只低垂螓首,一语不发。

苏曲清苦涩地淡然一哂。“怎会,只要大哥、大嫂能幸福就好。”

是的,那一抹脱俗的蓝,那令人魂系梦牵的绝世姿容,那教他痴痴眷恋的高雅纤柔,都已不再属於他了。

“这是送给大嫂的贺礼,”说著,他双手捧出原本要在他自己的新婚夜送给新婚妻子的玉盒。“尚请笑纳。”

“我来、我来,你大嫂已经有了身孕,这么重的东西还是让我来拿吧!”然後砰的一声,“哎呀!真糟糕,二弟怎么没等我拿好就放手了呢?”

上官宇靖继续演出夸张的惋惜表情。“真可惜,这些首饰看来相当贵重精致,不知二弟是在哪儿买的呢?”

憔悴的脸忽地扬起一抹飘怱的笑,“不要紧,碎了也罢!”

苏曲清低喃,两眼痴痴凝望著满地断裂的玉饰碎片,还有那整整齐齐从中间断成两截的玉像,那些他花费了多少个无眠的夜,花费了多少心思与精神雕制而成的心血,如同他的心一般,就这样粉碎於刹那间。

“就让过去的一切在这一刻结束了吧!”

静静地,两滴泪水悄然坠落於地,凌嘉嘉拚命忍住哽咽,只有她知道这些玉饰并不是花银两买来的,而是苏曲清亲手离制的。

放弃真爱,选择被呵护与怜惜。

她错了吗?

砰!

紧握的拳猛力捶在树干上,坚实的柏树应声折断,偷偷蹑随在後的惜惜不禁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不在意,没有任何怨怼,原来是隐藏在平静的面具底下。

“为什么?为什么?”苏曲清痛心的低喃。“我不够爱你吗?不够怜你吗?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

“是我哪里作错了吗?”他喃喃自问。“是我不应该想要给你惊喜,瞒著你我费了多少心思亲手为你离琢玉饰、雕琢玉像,所以你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该死,我为何这般愚蠢,既然无法陪伴你,就该清清楚楚让你明了我的心意,应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这样你就不会……”

“会!她还是会变节!”忍不住了,惜惜跳出来大吼。

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他要自责?这太不公平了!

“我告诉过她了,我告诉过她你为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告诉过她你为她做了多少,但是她说她只想要你陪伴在她身边,她不在乎什么心意,只想要人时时刻刻呵护她呀!”

“她……”苏曲清怔愣地看著她。“都知道?”

“知道!”惜惜用力点头。“统统都知道!”

“但是……”苏曲清依然怔忡。“她不在乎?”

“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啦!而是她宁愿你陪在她身边,比起这点,你为她所做的那些就不是很重要了。”

“是吗?她不在乎?”苏曲清喃喃低吟,“她只要我陪在她身边,其他全都不重要……”

他踉跄转身。“是吗?是这样吗?无论我怎么做都没用吗?她只要一个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的人……”

望著跟跄消失於夜色中的顽长身影,惜惜低咒不已,却无可奈何。

心病无药医呀!

夜近三更,惜惜却怎么也睡不著,坐立不安的上床躺下,又下床踱步,再回床上躺个片刻,又跳下床走来走去,最後,她终於忍不住了,套上外衣便飞身出小楼,飞身出绿烟苑,飞身向水烟苑。

她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心头忐忑地,担心某人会出什么状况……唉~~果然!

只见苏曲清一摊烂泥似的醉倒在鱼池旁,酒壶沉在鱼池底,看样子明儿个这池子里的鱼全都要害宿醉头痛的毛病了。

幸好她有搬动伤者、病患,甚至死猫、死狗、死人的经验,很快就把苏曲清拖到寝室里头去睡,然後又回绿烟苑去拿了一颗药丸过来给他吃下。

看他可怜,就恩赐他一颗解酒药吧!

可是这种情形并不是只有一夜,而是夜夜。

每夜,惜惜都要跑到水烟苑去找“尸体”,有时候是在书房,有时候是在假山洞里,有时候是在茅房,有时候是在树上,有时候是在寝室……啊,运气真好,只要把他从地上搬到床上去就好了……

然後白天,他走出水烟苑去努力扮演没事人,强迫自己面对凌嘉嘉作出无所谓的面具给大家看。

她则忙著制作更多的解酒药,一边告诉自己:她并没有破坏自己的规矩,他只是喝醉了,不是生病或受伤。

可笑的是,他始终不知道是她把他搬到床上去的,总以为是仆佣去整理水烟苑时顺手把他丢上床,他唯一的疑惑是:为什么他一次也没有过宿醉头痛?

这夜,初雪落下来了。

惜惜立刻冲向水烟苑,担心苏曲清会睡在雪地里,没想到他不但没躺在庭院里让雪淹没,甚至还没有醉瘫。

可是这样更糟糕。

抱著酒瓮——进步了,居然用酒瓮喝起酒来了,苏曲清眯著两眼努力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们……是谁?”

你们?惜惜错愕地左右看看。哪里来的“们”?

正想扭头看看後面是不是跟来了什么孤魂野鬼,蓦又听见一声响亮的物体倒地声,扭一半的头立刻转回去,旋即忍俊不住失笑。

那家伙居然坐到地上去,因为醉到抱不起酒瓮,所以乾脆把脑袋伸进酒瓮里去学狗喝水,又吸又舔的啧啧有声。

“你是狗是不是?”惜惜赶紧过去把他的脑袋抓起来,免得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酒瓮里了。

“拜托,你今天不用喝得那么醉吧?上床去睡了啦!让我轻松一天行不行?”

“你们……说什么?”好奇怪,为什么三个人一起开口,却只有一个声音?

又你们!

惜惜摇著头把他拖上床,刚替他盖好被子,突然被他一把抓到怀里去抱住。

“为什么,嘉嘉,为什么你不能体谅我……”

喂喂喂,她又不是那个愚蠢的懦弱女人,别抓错人好不好!

“……二十年的感情,竟然禁不住几年的聚少离多;痴心的爱恋,竟然敌不过几句甜言蜜语……”

早就跟他说那女人是软弱的废物了嘛!

“……我不是畜生,能不理会上官家的恩情吗?也是娘坚决不许我在大哥之前成亲,娘的身子不好,我能忤逆她吗?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挽回……”

他娘亲是另一个软弱的废物!

“……这般痛苦,这份空虚,究竟该如何排解……”他哽咽了。

听他痛怀的低诉,惊见他竟然落下她以为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也不太适合出现在他身上的泪水,没来由的,惜惜心头突然泛起一阵酸,胸口随之升起一股奇异的抽痛,这种感觉是陌生的,是令人心神激荡的,更教人无法自己地涌出了满怀温柔,并怜惜地揽住他的脑袋,放软了声音抚慰他。

“别急,慢慢来,我师傅说的,时间是这种心伤最好的疗药,总有一天你会释怀的。”

她呢喃著、安慰著,然後,他睡著了

她停止了呢喃,呆呆睇视著枕在她胸前的脑袋,披头散发,眼眶湿润,还打呼,她傻傻的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不到半个月,苏曲清又出门了。

既然上官宇靖已经得到了凌嘉嘉,上官鸿自然不再需要设计逼他离开上宫府,但是他自己想离开,想远离这个令他痛苦的环境。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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