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趴到地上，气若游丝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微微眯起。不知为何，他感到杨力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错乱起来，本来黑暗残暴的气息突然多出来一个坚毅的气息。两股气息就在杨力的兽身上互相缠绕着，像是两个灵魂在争抢一具身体的使用权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隐约约传进来的国安局众人的声音也开始变小，杨力身上的异象才终于消失，留下的是一个气喘吁吁，眼中红光散去少许的杨力。

“抱歉，让你看到了如此难看的一幕。”杨力的嗓音变得嘶哑无比，语气无比低沉，“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赵天：。。。

杨力也没有管赵天的沉默，他自顾自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点燃一根烟。

将烟放到嘴里，杨力稍微吸了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然后呆呆地看着远处墙壁上的一个大洞说道，“我们是流浪者，穿梭在各个位面中艰难生存的流浪者。”

“哦，忘了你不知道流浪者的含义了。”杨力低声抱歉道，然后继续说道，“流浪者是指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自己曾经的世界的家伙，他们身上背负着诅咒，被世界唾弃，在各个世界流浪，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

“除非他们能够找到恢复自己世界本源的方法，方能回家。”猩红的烟头在黑暗的仓库中燃烧着，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美好的家园，有着自己的世界，但是因为一群入侵者，我们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世界，变成了流浪者，流浪了千年。”

“流浪者的生活非常艰难，因为丢失了自己的位面，所以我们一族全部都背负着位面的诅咒。因为这个诅咒，我们的族人在他们二十岁的时候显现身上的诅咒，他们每星期有六天的时间都要忍受一小时痛彻心扉的痛苦，还要接受修为被压制的折磨。”

“呼，在这长久的痛楚下，有的人忍受不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自杀了；有的人却找到了内心的一丝温暖，掩盖了身心的痛苦；但是更多的人，却变成了。。。”

“变成了扭曲的恶魔。”空旷的仓库里，杨力叹了口气，仿佛非常疲惫的样子，“他们忍受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但却找不到心灵的寄托，更不想去死，因此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渐渐失去了理智。”

“他们忘记了自身的痛苦，将自己的痛苦全部加到一个执念上，强迫自己找到一个心灵寄托，以减轻自己身上的苦难。”

赵天：。。。

“呼，没错，族人内心的执念便是重塑世界，回到家乡，解除这永远轮回的诅咒。”

“呵。”杨力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将烟伸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可笑的是族内的人大都不知道家乡长什么样子，包括我，他们唯一思念家乡的原因，就是不用背负诅咒，不用忍受痛苦，不用再当过街老鼠！”

“然后，他们来了，他们找到了我们的族长，允诺会为族人解除千年的灾难，修复世界本源。”

赵天的手微微一动。他们，他们是谁，真正的幕后黑手吗？

“面对这样的条件，高层们心动了，他们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他们苦难的终结，差一点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哪怕他们是臭名昭著的恶魔组织。”杨力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虎头，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说实话，当时我也心动了，不，应该说只要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心动。正是因为他们是一群恶魔，所以大家知道他们的实力，知道他们可以做到这件事。”

“然而就在大家都要答应时，一个人站了出来，拒绝了对方的合作要求。”杨力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他就是我们的老族长，万雷。他力排众议，压下了众人的渴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了大家。然后万雷族长拒绝了他们，因为他认为这会给族人带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如果那时族长真的成功拒绝了就好了。。。”杨力睁开眼，低垂着头看着地面。

“但是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理智的，族里的疯狂派受够了这种窝囊日子，不愿再继续当下水道的老鼠。然后他们与族长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之后，他的弟弟万萨迪，疯狂派的首领，他主动找上了那群恶魔。他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无尽的痛苦扭曲了他的意志，让他掀起了叛乱与恶魔做了禁忌的交易。”

“他聚集了疯狂派与一群不愿忍受痛苦的族人给予他们恶魔的力量。然后借助他们的力量，开始肃清一切反对他的人。”

“掀起的暴乱燃起了业火，将黑夜染上了一片血色。族长被囚禁了，他当上了代理族长，理由是族长暂时不适合继续当首领了，他需要适当的时间冷静。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这不过是扫清他前进障碍的理由罢了。”

“但是大家大都保持着沉默，默认了他的领导。事实很明显，大家都渴望结束身上的诅咒，对于族长之前的决定，他们虽然没有反对，但是私下里却抱有遗憾与不满，哪怕族长曾经带领他们走过许多灾难，是族里的英雄。”

“万萨迪的动作正和他们心意，正如恶魔所说的那样，千年的等待，难道我们真的要错过这个机会吗？”

“而且族长并没有死，他只是被囚禁了，大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包括我，也一样。”杨力一动不动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手中的烟已经燃烧了一半了。

“接着，他将族里的修士聚集起来，给他们烙上了恶魔印记，暂时解放族人的的力量。”杨力指着自己的脖子，那里有着一个蛇衔尾的图案，像是烙印在上面一样，“就是这个。”

“这个恶魔印记能够给予我们力量，让我们被压制的修为恢复一部份，并且可以使没有修炼天赋的人也能借此得到力量。并且最重要的是，族人的痛苦可以在这恶魔印记的压制下缩短三分之一的时间。凭借着这些，他成功压下了族里平民对他的不满，并让大多数人自愿烙印上恶魔印记，让他的计划得以实施。”

“我也没有经受住诱惑，我屈服了。”

“但是。。。”杨力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魔，“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东西呢？事实上我们每使用一次恶魔印记，便意味着透支一部份灵魂，用灵魂去与恶魔进行交易，呵呵，真是够了。再这样下去，族人的未来。。。”烟头已经烧完，仅有一点余火在燃烧，似乎在诉说主人的生命。

赵天：。。。

“呼！”摇摇头，杨力从地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天，“我时不时便会陷入疯狂，陷入情绪极端化，便是因为这个恶魔印记的影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在与我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他不是我，但又是我。他从我的灵魂中诞生，是我的分神，但是他沾染上了虚空的因子，变成了另一个我。”

“我后悔过，自责过，但是却无济于事。”

杨力弯下腰提起赵天的腿，兽瞳中带着红丝，“万萨迪曾对我们说过，虽然这是恶魔的馈赠，但是现在的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借助恶魔的力量，来打破千年的死局。”

“如果有人不想要，想要退出，他可以帮他们解除恶魔印记。”

“我本以为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除掉脖子上的印记，毕竟这就是一个恶魔。”杨力直视着赵天的眼睛，火焰在他的兽瞳中燃烧，“但是我错了，除了仅有的一些人之外，其他人没有一个人退出。”

“面对着万萨迪眼中的火焰我犹豫了，因为我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对文明延续的渴望，对于打破千年困局的野心！”

“我沉默了，然后没有解除身上的印记。因为我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成功，解除我们身上的诅咒！”

“这是场文明之战，没有对错，没有热血，有的只有生存。”

杨力淡淡地说道，然后面无表情地拖着赵天走向仓库的水晶柱，“我们替那个组织办几件事，之后那个组织便会替我们修复破损的世界本源，让故乡重获新生，这是他们的条件！”

说到这里，杨力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仓库楼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万萨迪有没有把握让他们履行承诺，但是。。。”

杨力看着仓库顶上的大洞，看着那蔚蓝的天空，一只飞翔的鸟儿落到那里，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身影，然后又扑楞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但是我必须使自己相信代理族长！”杨力面无表情的脸重新变得充满生机，大手对着天空狠狠地一握，“我们一族流浪了千年，当了千年的流浪者，历代积累的重任，历代积累的绝望，必须由我们终结！”

“我们的后人，不应该受这种折磨。为了后人的生存，我们这一辈人必须浴血奋战，方能为他们赢得一个明天！”

杨力的语气变得激昂，那副语气与其说是对赵天的倾诉，倒不如说是为自己行动找的一个借口，压制自己内心的挣扎，“我们需要真正的自由，我们需要真正的家园，阴沟里的老鼠身份我们已经受够了！”

杨力突然将赵天拖到眼前，看着赵天披头散发的脸，一双眼睛充满着血丝，“这是场战争，位面的战争，没有正义与邪恶，有的只是为了自己文明而战的信念！”

“你们如此，我们亦是如此！”

“这是最后一战了，这一战结束之后，我们便可以重新回到我们的家园，回到那个我们魂牵梦绕的故乡。”

“叶落归根，呼，木落归本！”杨力闭上眼睛，胸膛不停地起伏着，眼角不停地流下泪水。

“如是而已。”

“啊！”一个队员被炸死，在街道中带领众人上下逃窜，吸引军队注意力的青年眼中含着恐惧，他曾经只是一个平民，从来没有接触过战争，面对同伴的死亡，他的小腿开始颤抖。我们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大家，大家全部都死了啊。

“为了我们的族人，为了我们的未来，就让我们这些注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家伙们当好这个恶人吧，千年的宿怨哪，由我来终结！”

脑海中闪过代理族长的话，他的话给予了他勇气，让他能够站在这个战场中带领族人行动。他强压下恐惧，对着周围恐惧的族人怒吼道，“大家快逃，别被他们抓住了！”

为了我的妹妹，族内的诅咒，不应该在她身上出现！

“哦！！！”

“踏踏踏！”两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交战在一起，不时地发出枪械炮弹的轰鸣。伍威指挥着他的第八区特种机械修士部队第五支队机械战士在包围圈中浴血奋战，“绝不可后退一步，给我上，冲出去，去造成更多的破坏！”

常河指挥着众人死死地将他们压制在包围圈种，不让他们冲出去。

“狙击手呢，怎么哑火了！”

“狙击手被对方拖住了！”

“去支援他！”

“是！”一个人站起来刚想要离开，但是他那边的包围圈立马有人开始冲击，让他只能回来压制对方将其击退。

“该死！”常河愤怒地锤了一下座驾，这群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狙击手沉静地躲在一栋大楼上面，冷静地看着周围的障碍物。他能感觉到，对方正藏在其中的一个地方，满含杀意地盯着他。只要他一露出破绽，必将会遭遇疾风骤雨般的打击！

“。。。”狙击手微微眯了一下眼，额头流下来冷汗，这种心理上的博弈非常耗精神，对方就这样盯着他，只要他不离开对方就不会进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他各个地方的入侵者也是死死拖住眼前的军队，用尽各种手段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去往其他地方，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