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凌风回到了洗尘宗。

宗门建在一座山上，颇有‘师法自然’的道家真意，十几间房舍搭建得甚是简陋。

凌风和路上碰到的童子变着法儿的打听了一下，‘大猫’只有掌门一个，‘小猫’共有三只，凌风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妹。

这边他正想着回去自己的屋里看看，一道遁光朝着他飞了过来。遁光落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丽姑娘现出身形，喊了声：二师兄。

凌风点了点头。

姑娘恍惚觉得这个‘二师兄’有什么不对，不过没有多想。

“师兄怎么提前用完功了？”

“是啊。”

“唉，‘鬼树’散发出来的秽气越来越少，我爹说实在不行，咱们就要换个地方儿修炼了。”姑娘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换地方啊？”凌风不太明白。

“啊？咱们的法决是借着‘秽气’修炼，找不到秽气自然没办法继续修炼啊。”姑娘觉得今天这‘二师兄’怎么有点儿呆？

凌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找棵‘鬼树’不就成了？”凌风‘想当然’。

姑娘‘呵呵’一笑，说道：“找？你去找棵看看。这棵还是我爹五百年前发现的。咱们洗尘宗靠着它创立了功法，建立了门派。五百年了，都没能再找到一棵！”

“二师兄，我是来和你说一声儿，大师兄生着你的气呢，你别招惹他。”姑娘又说。

凌风摸了摸胡子。

姑娘‘扑哧’一笑：“我说师兄，你就不能把胡子刮掉？你现在看起来比大师兄还老！”

凌风一拱手，直接问：“大师兄为啥生我的气？”

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凌风一眼，说道：“二师兄，你今天咋这么奇怪呢？我爹说门里你天分最高，要先紧着你。从前咱们三人对着鬼树修炼，一个月每人修炼十天。现在一个月你一人修炼十五天。”姑娘掰开手指算了算，“要后天才到你出来的日子。”

凌风又摸了摸胡子，他心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资源有限，你占的多了，别人自然少了。这样一想，‘大师兄’生气倒也能理解。

“那你呢？生气吗？”凌风问。

“我？我资质最不好，有啥可生气的啊？再说，这是我爹的主意，也轮不到我这当女儿的说。”姑娘沉默了一下，“大师兄天分其实也不差，你让着他点儿，别和他计较。”

凌风点点头。他觉得这姑娘不像师妹，反倒

像个‘师姐’。

‘也不知道我三师姐过得咋样。’凌风不禁想到。韩方磊收了四个徒弟，凌风和三师姐来往最多，两位师兄都把精力用在了宗门庶务上，和凌风不过是泛泛之交。凌风自然不在意这个，他本来也不会把心思花在和人交往上面。

师傅就是师傅，师兄就是师兄，师姐就是师姐。凌风心思简单，他也学不会复杂，所以在他心里，每个人的定位都非常清晰。

......

凌风在自己屋子里打坐。

《溟濛和光决》，正是洗尘宗宗主依靠鬼树散发出来的秽气自己创立的法决，取‘溟濛尘避空，尘去和光同’之意。

‘这宗主有几分文采，比我取的名字好听多了。’凌风‘啧’了一声。他端正坐好，仔细揣摩起这道和光同尘决来。凌风尊重自己，也特别敬重那些自己开创门派，创立法决的前辈。

‘和光同尘’，顾名思义：无锋，不争，藏辉，混同。

天地间有各种‘气’，秽气自然是其中一种。尘宗要借以修炼的秽气，和通常意义上所说的不同。这也是为什么修炼资源有限的根结所在。

‘鬼树’这名字也是宗主取的，它所发散出来的秽气能直接吸附在神魂之上，平时我们所见的秽气哪里会这样？不过是掩了口鼻，咳嗽几声罢了。

神魂当然不能‘咳嗽’，所以这功法是‘以体内真元祛除秽气，壮大神魂’之法。

因为是针对秽气所创立的法决，不管是真元还是神魂，都能借着此般修炼变得更浑厚，更稳固。如果没有鬼树，单凭已身汲取天地间的秽气，可就不知要差上多少了。

凌风现在筑基修为，想换法决有点不大容易。这法决修炼出来的法力水平其实不差，而且和配套的道诀相辅相成。

想了想，凌风决定修炼下去，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没到最后，他不会放弃。凌风准备明天再去鬼树处修炼，一直修炼到后天日子结束为止。宗主这么安排，他想那么多做啥？至于大师兄怎么想，那是宗主的事，他没必要操心。

也不知道鱼龙是吃撑了还是什么原因，凌风喊了几次都不出来。摇了摇头，凌风闭目盘腿打坐，心无杂念，修炼起来。

发簪上亮起一点金光，接着那条鱼龙就摇头摆尾的出来了。

......

天书世界外，某一方世界。

江南阳今年三十有三，长相和他这个名字一般，如同江南的阳光和煦温暖，灿烂安然。

可惜，他的师妹不是这样想的。

师妹曾私下和父亲言道：我二师兄看着温和，心计可多着，我一看他笑就觉得害怕。也就大师兄好骗，还把自己辛苦得来的那枚妖丹给了他。

如果江南阳知道这话，肯定觉得自己无辜。什么叫‘心计多’？本来根骨就不好，要是再不想些办法，如何能筑得了基？你以为谁都像大师兄那般的天才？你是掌门的闺女，自然不用担心，我又上哪儿去找这么个好爹呢？

再说，大师兄为啥把那颗妖丹给了我？他自己当然用不上外丹成丹。凭我这个根骨即使用了外丹也不一定能够结成金丹，他自然乐得看笑话。

一个心地又‘好’，又能结成金丹的大师兄，还有一个靠着大师兄的‘好心’多半也不成的二师兄，你会如何选，还用问吗？

江南阳想着想着觉得郁闷。他入了天回宗将近二十年，二十年的勤学苦练，根骨所限，最后才靠着大师兄送的筑基丹勉强筑了基。

天回宗是个小门派，一个师傅仨徒弟，他是老二。宗主当年得了一个散修的传承，这传承着实不差，法决和道诀品相都不俗。

法决名为《因果变相图鉴》。这门图鉴，需要借助外物，在神识内观想出一幅因果图来。因果图越完整，修为就越深。

法决不差的关键在于‘外物’。

那是一棵参天大树。树有几十丈高下，繁茂的枝桠，密密的叶子，亭亭如盖，阳光也照不进来。

与其说是‘树’，其实更像是一道树的影像。看得见摸不着。因为此地非常偏僻，所以至今除了天回宗师徒四个，还没有被别人发现。

这道影像只在固定时刻出现，于是宗主安排仨徒弟按天分高低来分配修炼时间。

大师兄天分好，把自己的修炼机会让多了一些给江南阳。他此刻就坐在树下一边观想图鉴，一边胡思乱想。

大树狭长的叶片下藏有一颗颗圆圆小小的黑色果子。某一刻，一颗果子坠地，发出一声脆响，如同瓷器碎裂一般，从里面钻出了一小团黑气。

江南阳立刻把体内的变相图鉴打出。

成型的图鉴犹如掌心，上面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脉纹。脉纹迷离，饱含因果，谁人能分得清何为因，何为果？

江南阳的这副图鉴自然差得远，‘徒有其表’都谈不上，只有几根散乱无章的线条。

从果子里钻出来的黑气大部分扑入到了线条上，线条似乎清晰了一点儿。

小部分散了开去，被树下的某颗杂草吸入。

那杂草矮矮小小一根，略微发黄，生在一大片杂草中间，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