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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单刀直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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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有些黑,冯喆到了县城和五里屯交叉口的地方,一辆灿新没挂牌照的奥迪车停到了身边,周健雄露出了头说:“我们等一会黄满贯。”

冯喆上了车问:“这谁的车?你刚买的?”

“不是,查获的走私车,我从郭局那借用一下。”

“你说是你的我也不妒忌。你刚刚说去郭局那,就是为了车?”

“不是,我哪有钱……”周健雄话题一转,问:“县长,你是咱们岭大毕业的吧?”

“怎么,还查户口?政府信息网上不都公开着,你呢?省警官学校?”

“我们那会叫警察中等专业学校。”

“那会中专学生可了不得,比上了高中神气多了,一般人考不上。”

“也是,我也不自谦。不过有利就有弊,后来中专文凭就不行了,在单位里,你要说你是中专,都没脸说出去。那时候大家上学都很努力……”

“你是说后来的人上学不努力?”

“口误。我还记得我们那时候的班主任,他对我们说,大家为什要读书?——因为眼睛到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

“哟,你这班主任,现在还健在吧?这话说的很有哲理。”

周健雄看了冯喆一眼,这一眼让冯喆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悸,冯喆感觉周健雄的眼神像是在审贼一样。

“那,县长那会学习成绩也不会错,有没有哪个名师的指点?”

“我?”冯喆沉默了一下,看着外面的山林。

这一段没有路灯,视野所及都是灰黑的色彩,夜风吹来,有些温暖,冯喆有些答非所问:“为什么要读书?因为眼睛到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我要给你说,我读书就是不想遇到我不想遇到的人,你信吗?”

周健雄听了,也沉默了一下:“我班主任是下放来的,刚开始,他并不是教书的,咱们这以前有个农场,他的任务是放牛,在他看来,放牛嘛,乡村原野、田埂林下、牧童骑牛、夕照晚归,本应如此,于是,他那会还专门的去买了一支笛子,让人教他学吹笛子,结果他一对着牛吹笛子,牛就不吃草了……”

周健雄无声的笑了笑:“……我这班主任是个很儒雅的人,给人说话就没大过声音,忽然有一天,他在山坳里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头和树林大骂特骂,我很奇怪啊,后来才知道,在我班主任之前,这些牛都是犯了事的劳改犯放养的。劳改犯和我班主任不同,一直都是用最粗俗的脏话对牛发号施令的,所以,给牛客气牛不理你啊,怎么办,只有也跟着粗声野气的骂娘。吹笛子要学,骂人还要学。”

“他刚来那会,上街买东西从来都是排队的,但是别人不排队,该挤就挤,他站那像标枪一样,别人笑他是傻子,就是现在,他还那样,去商店买瓶醋都排队……”

周健雄说的颇有深意:“其实今天要请县长喝酒,也有我的意思,人说借酒消愁,我今个真是有些心烦。”

“你心烦?我觉得你这人挺有主见的。”

“我给县长你一说,你就知道了,是这样,我们费了好大劲将一个犯罪嫌疑人给抓回来了,但这人没地方送了,为什么?人家看守所血压高的不收、发热的不收、肺结核的不收、自残的不收、身上有各种疑难杂症不收,你说我怎么办?总不可能自己把嫌疑人带回家去住。”

“还有这事?”

周健雄点头:“咱们国家的看守所条例说,看守所对人犯收押前,应当由医生对人犯进行健康检查,填写《人犯健康检查表》,凡具有《条例》第十条规定情形之一的(传染病等),不予收押,由送押机关依法作其他处置。”

“其他处置是什么处置?这些人犯点小事还好,办个取保候审或者监视居住都行,不过对重大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怎么办?因为按规定不能取保候审,谁办的案子就砸到谁手里了。老百姓不理解,见我们怎么刚把坏人抓了就又放了?是不是警匪一家啊?还有更气人的,那些看守所不收的嫌疑人还质问我们,说明知道抓我们回去没地方关,你们没事一天折腾什么呢?可不是浪费纳税人的钱?”

“你今天心情不好,就是为了这?”

“不是,”周健雄侧过了身体,很认真的看着冯喆说:“有些规矩,是要被打破的。县长,我想让你赶紧将棉纺厂的事情搞定,真的,你就是我的希望,你就是兆丰的希望。”

“你拉倒!”冯喆嗤之以鼻:“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是救世主?我怎么又成了你的希望了?前一段你上蹿下跳的是为了你弟弟周建仁,那我倒是能理解,现在谢骏驰不已经不是五里屯乡党委书记了,你弟弟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他级别不还是副科?这得需要时机。”

周健雄倒是没有辩白,拿出烟来在鼻子下嗅着说:“我刚说的我的那位班主任的女儿,也是棉纺厂的下岗职工……前一段棉纺厂那女的跳楼的事在咱兆丰家喻户晓,这跳楼的女人身上发生的只是激化出来的凸出表现,有着和她一样境遇的、绝不是单例,在兆丰,这是普遍现象……”周健雄说着咬了咬牙:“县长,我只是个派出所所长,力量实在有限,但你不同,你是兆丰县人民zheng府的县长!兆丰为什么一直这样穷?棉纺厂为什么一直这样富了领导苦了职工?是有人在视而不见,是有人在苟且偷生,是有人在浑水摸鱼,是有人在置若罔闻。”

“县长,你要是没带来希望,没给兆丰带来变革,你来兆丰就没有任何的意思!”

周健雄一说,冯喆想起了在自己和亓思齐在新源宾馆时,那个女警说的话:穷山恶水多刁民,十个男的九个贼,尤其是兆丰纺织厂的女人,都快将市里这种行业垄断了!

周健雄见冯喆不说话,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县长,对不起,我有些激动……可有时候逼着你往前走的,不是前方梦想的微弱光芒,而是身后现实的万丈深渊!我们兆丰,现在就是在万丈深渊的边沿。”

“赌博成性,mai淫piao娼,价值观混乱,兆丰这会广泛存在着仇富的心态,这都是怎么回事?有些人无耻的说这都是老百姓得了‘红眼病’。这简直是狗眼看人低!就是指鹿为马,在混淆视听!”

“老百姓?老百姓是谁?有了钱就不是老百姓了?脱离了老百姓的人是什么人?那么他们就是在自绝于人民!”

“自古以来,民心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为什么有人会仇富?没人会仇视勤劳致富的人,而是仇恨一些富人无所顾忌,无所畏惧的贪婪掠夺,是仇恨一些富人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仇恨他们为富不仁。”

“就拿棉纺厂做例子,几乎所有的兆丰人都认为棉纺厂的干部没有一个干净的,就像袁国锋那一类的人,他们在其位谋其政了吗?他们究竟给棉纺厂的职工谋取了什么利益?那可是我们兆丰最大的国有企业,那就是样板,就是一种标志!”

“棉纺厂厂长这样,我们县是林业大县,可林业局的柳述俊也这样,东华木器厂的曹英东更是这样。他们给这个社会灌输了一种很不好的思潮,那就是只有品德败坏的人才可能获得财富!偏偏就是袁国锋柳述俊曹英东这一类的人天天将‘三观’挂在嘴上,三观不正,什么是三观不正?他们自己将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搞明白摆正确了没有?”

“走在大街上的有钱人普遍的被老百姓所排斥,这些有钱人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财富被老百姓所尊重,反而因此丧失了地位,甚至遭到了蔑视。这是因为老百姓嫉妒他们的钱?不,绝对不是。”

“那,你想怎么样?”冯喆看着周健雄说:“你都做了哪些准备要改变这一切?或者说,你想为你理想的实现付出什么代价?”

“我想,今晚,一来和领导你一起去喝酒,当然,喝酒的地方有讲究,二来,想让县长你亲眼看看咱们兆丰的另一面,这就当是体验生活了。前不久,你不就接触过岭电集团的那些豪赌吗?”

赌博的孪生兄弟就是嫖,冯喆问:“见识了之后呢?”

“由你决定。”

周健雄说着,从后座一个袋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给冯喆。

冯喆一看,是假发,这时周健雄已经将另外一顶假发套在了自己的头上,而后还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接着,掏出了一张灰呼呼的医用胶布撕开,斜斜的贴在了自己的鼻梁上,俨然已经彻底的变了一个人。

周健雄今晚就是有备而来。

“我看出来了,你这都是准备好的,你就不怕我不去?”

“你是县长,你说了算。”

“周健雄,你记住,我来兆丰几天,你给我下了多少套了!今天又说了一番大道理来个道德绑架!”

周健雄听着笑了:“县长,我对你有信心,我从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先试试看这个套合适不合适……那个地方,棉纺厂的某些人经常去潇洒。”

棉纺厂?冯喆一听,将假发戴好了。

冯喆的头发还没长出来,这假发戴上还真是合适,周健雄又给他递过来一个假胡须,贴上之后整体真是变了模样,这下要是事先不知道,估计也只有柴可静猛一下能觉察此人似曾相识了。

周健雄看看冯喆,伸手在他的假胡须上捋了捋,点头说:“老板,今晚,我就是你的保镖。”

周健雄说着将自己的上衣拉开,让冯喆看到了自己咯吱窝下隐藏的手枪,冯喆斜了一眼说:“你刚才这样,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宋朝有个叫丁谓的,当官都当到了副宰相,竟然主动为宰相寇准擦拭胡须,这‘溜须’一说,就是这么来的。”

周健雄笑了:“我也不是副宰相啊。”

冯喆看着周健雄说:“会是的。”

这时一辆别克车从五里屯方向开了过来,到了跟前灯一灭,冯喆发现这车也没有挂牌,车子停稳后,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走过来,看身形一个是黄满贯,另一个,应该是五里屯派出所的副所长毛根文。

毛根文和黄满贯都化了妆,冯喆问:“这不是要晚节不保吧?”

黄满贯显然是被交待过了,笑:“老板,你怎么看都是咱们四个里最年轻的,怎么就晚节不保了?”

“现在不是晚上?难道不是晚节不保?”

周健雄说:“咱们今晚去的可是‘正经’地方。”

“还是有内涵的正经地方?就是里面的人不知道正经不正经。”

周健雄答应了一句:“那就看老板要怎么处理了。”

……

兆丰本来树木就多,西区靠近山林,如今是春季,到很是有些鸟鸣山更幽的感觉,隐隐约约在一片树丛中是一幢幢的建筑,拐进了一条林荫dao后停了车,从路那边过来两个个子不矮的保安,这俩彪形大汉抖开手里的车罩将别克和奥迪蒙上。

这时冯喆才发现,这一块停了不少的车,全都蒙着这种车罩,心说怪不得周健雄和黄满贯开的车都没挂牌,要是谁想看牌照,将车罩掀开还不一样的一目了然?

冯喆再一看,这两个罩车罩的保安腰上都别着警棍一样的东西。

这里究竟什么场所?

从外面看这里的建筑都一个样,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玄机,只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黄满贯看来对这一块很熟悉,他领着头,到了一个写着茶苑的招牌前问冯喆:“老板,就这里吧?”

冯喆闷闷的说:“卵掉进油坛子里——由(油)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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