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师问话，两人疑惑地抬头：“老师，您不是叫我们带上吃饭的家伙吗？”

哈哈哈……学员们笑外了。

老师气愤地用手指向他们：“你们……你们……你们看看他们带什么？你两个就知道吃饭的家伙！”

阿才和覃山连忙扭头看，旁边的学员手里拿着铁钳、螺丝刀、电笔、绝缘胶……

哈哈哈！笑声一波接一波，震耳欲聋……

老师把手压一压，沉重地说：“你们说，大家来职业学校学习培训，目的是什么？”

学员们止住笑，大声说：“学习技术……”

老师提高音量：“对！干我们建筑这一行，靠什么吃饭？”学员们得意地摇摇手里的家伙。“对！我们凭技术吃饭，靠你们手里的铁钳、批刀、电笔……挣钱谋生，这些才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可是你们看看，凌吉才和覃山两个人，却带了铁饭盒……你们把老师的话听到哪里去了？也无怪，你们初中没读完，直接来这里学技术，连跳三级，不容易。老师看出来了，这两个月里，你们学得战战兢兢，估计啥都没弄明白吧……拔苗助长，简直是胡闹！”

看到老师真生气了，一列学员绷住脸，不敢笑。阿才和覃山脸上热辣辣的，浑身像有无数的毛刺在刺痛，两人恨不得找一个地板裂缝钻进去。

“凌吉才覃山……”老师不客气地下令，“把你们吃饭的家伙收起来，到车上备用工具箱拿实操工具。记住，这才是我们这行吃饭的家伙。”

两个人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把饭盒扔进挎包，逃一样的跑回车里取工具。

终于到下班时间了，学员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脚步，上了车，谁都懒得第一个说话。回到学校，大家匆匆吃完饭，就回宿舍洗漱。

夕阳收回最后一道霞光，天色昏暗下来。宿舍没有往日的喧闹，大家累了，静静地想心事。过了好久，舍长阿天第一个缓过气来，逗乐地问：

“阿才阿山，你们吃饭的家伙呢？带回来没有？”

阿才恨恨地说：“工具就是工具，老师干嘛不明说，硬是捉弄人？”

“学校老师都喜欢这么说，砌砖的时候，吃饭的家伙就是批灰刀、凿子、锤子；测量地时候，吃饭的家伙就是尺子、测锤、壁线。”阿天语气满是揶揄，“你们怎么想到拿饭盒？”

覃山赌气道：“那不是吃饭的家伙吗？谁想那么多……不说了，困，睡觉。”

哈哈哈……舍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覃山听到很刺耳，连忙把毯子拉过头顶，捂住耳朵。

等宿舍再次静下来了，鼾声渐起的时候，覃山悄悄拍了拍凌吉才的铺板：“诶，睡得着吗？”

“还没，眼睛困，但脑子很清醒……”

“哎……”覃山轻轻叹口气，“这里的技术很实用，但是我们看也看不懂，学又学不进，真难！”

凌吉才也是一声轻叹：“跟着他们学呗，懂多少算多少……以后我们要小心点，不能像今天这样，丑死人了。”

“今天太丢人了！老师也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覃山悔恨地说。

阿才打个哈欠，翻转身：“管他呢，不想这么多了，困……”

覃山眼睛刺辣，明明知道很困，可是脑子却异常清晰，思绪好像踩上西瓜皮，没方向地乱滑，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干脆在黑暗中睁开眼，思绪顿时像开闸的水，任意而胡乱地突奔……

不知什么时候，屋后隐隐约约传来郊外公鸡的啼叫声。又过了一会儿，附近有人启动车辆……他知道，那是赶早的生意人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终于，隔壁宿舍也有人起床了，哗啦啦地冲水……

阿才起身下床，趿拉拖鞋上卫生间……这一切，覃山都清清楚楚，但是他身体软塌塌的，懒得起床。

阿才洗漱回来，看见他还赖在床上，扯掉他的蚊帐，大声叫道：“起床了，懒虫……”

覃山勐地坐直身板，眼睛睁圆，鼓着大大的眼袋，还有一圈明显的黑眼圈，瞪着他：“阿才，要不，我们退学吧。”

阿才吓一跳：“你怎么啦？昨晚一夜没睡？”

覃山还是重复那句话：“阿才，我们退学吧。”

“退学？”这回，阿才听清楚了，“退学？叔叔好不容易托人给我们找到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说要退学？”

覃山肯定地点点头：“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初中没读完，拔苗助长，怎么看也看不会，怎么听也听不懂，硬挺下去可能闹出更多的笑话……”

阿才犹豫地问：“退学……退学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覃山看定他的眼睛：“我们再回去读初中。”

“再回北山中学读初中？”阿才疑惑地问，“我们不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吗？”

“那时我们湖涂……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想明白了，初中不读完，没有文化基础，想拔苗助长是不行的。我们从那里摔倒，就从那里爬起来，从头开始，读完初中，打好基础，然后再轻松地学习技术。”覃山一字一板，清清楚楚地说。

阿才犹豫了：“可是，北山还要我们吗？我们逃学了一个学期了。”

覃山下定决心：“不读完初中，没有文化基础，啥都学不了。我们回去找校长，好好承认错误，我想，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舍友洗漱完毕，纷纷赶往食堂吃早餐，准备上课，有人催促他们说：

“你俩还磨叽什么？他们都走光了？”

覃山打发他：“你先走，我们也快了。”

两人滴咕一阵，阿才终于打消疑虑，一起退学回去重新读初中。

北山中学李校长像往日一样，早早就来到办公室，晨曦中，他远远看到两个人在门口等候，以为是学生家长，赶紧加快脚步。到了近前，认出是两个逃学的调皮蛋。李校长板起脸孔就想训斥。还没等他张嘴，覃山凌吉才慌忙上前，对着校长鞠一躬，诚惶诚恐地说：

“李校长，我们错了……我们想回来继续读书。”

李校长本能地想答应，但突然想起这两个学生在想学校的种种劣迹，担心他们来捣乱，拉长脸，严肃地说：“你们……你们以为学校是菜市场，要来就来，要走就走，随随便便进出吗？”说完，掏钥匙开门。

阿才不安地看覃山一眼，覃山点头递眼色，好像说：“别怕，我来央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