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你。”

纯白的空间中，林恩勉力地在一面全身镜前站直了身子，对镜内的“自己”如是打趣道。

“这次又要问什么问题，快点说来听听吧。”

面对镜子外，满面憔悴，身形都因精神上的虚弱而出现失真现象，却依旧坚持挑衅的林恩本尊，镜中的投影，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讥讽与嘲弄。

对于挑衅的话语，镜中的林恩更是选择了微笑以对。

“休息一下再听问题也不迟，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统一，你不用担心外面的情况。”

如此贴心的回应让林恩本尊微微一愣，但在下一瞬，他的脸上也绽放出了如镜中人一般标准可亲的微笑。

“被世俗规矩与道德自省约束的自我吗？还真是有点为难你了啊！这样的笑容，你想必装得也很累吧，为了一点点心里优势这么做值吗？”

因为看穿对方想让自己放松警惕，林恩本尊反而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来，依旧是席地而坐，心中更多了一份底气的林恩，再次催促道：“说问题吧，有那么多悲惨故事作为‘探路先锋’，你的问题应该更具针对性才是。”

看着依旧有些犹豫的镜中投影，镜子外的林恩，嘴角渐渐翘起。

“还是说，那些记忆，那些故事就是你所有的本事了？想用那些东西击垮我，你可真就是有点太天真了，当然我在这里也要谢谢你，替我保留了这么‘天真可爱’的一面。”

也不知道是林恩本尊，终于触及了镜中投影的痛点，还是这晋升考验真有什么隐藏的时间限制，林恩本尊的话音刚落，镜子中的“他”就收敛了公式化的笑容，转而展现出一副林恩本尊面庞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堪称“悲天悯人”的神情，缓声提问道：

“你已经发现了吧，那些悲惨的故事都源于你所驱策的那些亡灵，他们生前遭受了那么多苦难，死后还因你的存在而不得安宁，你真的于心无愧吗？”

面对这样的提问，林恩本尊的眉头先是一皱，接着他又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作为我的自我投影，名义上最接近我行为准则的存在，你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有失水准的问题？”

“且不说被唤起的亡灵，其内核乃是逸散精神与记忆碎片，在负能量激发下形成的灵魂之火，而非尸体原本灵魂这一亡灵学派中众所周知的常识，就算那些尸骸中，真被我用某种手段禁锢了他们原本的灵魂，该心存愧疚的也不应该是我！”锐利的眼神紧盯着镜中的“自己”，林恩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内心之中，最最真实的想法。

“该愧疚的是这个吃人的世界！”

“若有一天，我真的要用那些可怜人的灵魂，驱动他们已经腐朽的尸骸，就代表这个世界需要真正的‘革新’了。”

晋升考验，或者说是源海考验中，是不能说有违本心的假话的，林恩能说出这番话语，显然是他已经对这浓烟之下的世界心存不满了。

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任谁一遍遍经历那些苦难，都免不了会在心底升起“破旧迎新”的冲动，区别也只在于敢不敢说，敢不敢做，做不做得到而已。

身为亡灵巫师，已经站在蜕变者门槛前的林恩，显然就是那个敢说敢做，且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真的能做到的人。

面对精神气质陡然昂扬起来的本尊，身在镜中的自我投影沉默了良久，直到被林恩本尊直视而来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他才自暴自弃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若墓中躺着的是你的至爱亲朋，你会为了你的目标，用亡灵魔法唤醒他们吗？”

“当然不会，我是人，我也有私心，以数量取胜的亡灵部队多几个人不多，少几个人不少。”

“若阻挡你前路的，是你的此世亲人，你会怎么做？”

“变强，强到跳过亲朋的阻拦，也能完成目标，我所爱的人就不会受伤。”

“若真到了需要革新世界的时候，你会为了这方世界的苦难大众，放弃苦苦追寻的回家之路吗？”

最后这一个问题，让林恩本尊稍稍沉思了片刻，最终在自我投影贴到镜面的盯视下，林恩说出了他现阶段能给出的答案：

“阿尔瓦世界太小，小到只是一颗星球，超凡者的寿命太长，延寿魔法，延寿仪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迫不得已时，我相信我完全有时间兼顾两个目标。”

“你就不怕耽误回家的时间吗？”镜中的自我投影，很是不甘心地追问道，此时已然将整张脸都贴到镜子上的他，却是再也保持不住得体的假笑了。

“就像你刚见我时所说的那样，这里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我相信在将来，我所掌握的魔法也能做到这一点，这可是我选择魔法的中院原因之一啊，作为我的本我投影，你咋就忘了呢？”

话毕，林恩本尊笑看自我投影颓然坐回镜中深处，他知道自己通过考验了。

“这创世女神留下的考验也不难啊，只要把持住本心，不对自己说谎，不被一时的利益与苦难所蒙蔽，很轻松就能过啊！”林恩本尊的心中，刚冒出这样自得的想法，身前的全身镜就陡然崩碎，连同其内的自我投影一同化作了“点点星光”。

很快，那些好看的“星光”就在林恩的面前重新聚拢了起来，化作一扇通往阿尔瓦世界源海的大门。

已经去过一次源海的林恩，对于那大门并不陌生，此时的他顶多就是对与自己长得一样的自我投影被“绞碎”，感到有些毛毛的，其他感觉，例如紧张什么的，还真就没有多少。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女神你大人有大量……”

轻声低喃着源自家乡的“祷言”，林恩伸手推开了面前的大门，下一瞬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仿若无尽星河的阿尔瓦世界源海中。

“可爱的知识呦，我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