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

“嗯”秦梦琉轻声应下，掐出法诀，在师尊面前用幻术将经历的战斗重新演示了下。紫色与青色的萤火虫，逼真再现着空战经过，从滚转剪刀机动开始，到对方被搅乱飞行节奏为止。

“你与他在第一段滚转机动中相切的次数多了……”即便没有双目，郑乔依旧凭神念看得详细。

在追逐战中，直线逃逸是大忌，故此必须不断作出超平面曲线机动，在观看者眼中，双方就如两条不断翻滚相切的光蛇，故此称之为滚转机动，是最普遍和通用的空战技巧。

秦梦琉辩解道：“我需要衡量判断谢师兄高速飞行时的特点优劣，单凭三两轮滚转相切的话，对敌方了解不是太粗糙了吗？”

“衡量？判断？”郑乔嘲笑地摇了摇头，从记忆的盒子里找出经验判断。“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对方孤注一掷，上来就和你玩短刃战，在相切时分生死呢？”

所谓短刃战，指的正是空战中双方距离缩减进十丈距离的攻防。由于神念的存在，当进入短刃战时，攻防双方都无需再通过视野判断，反应时间愈少，往往数息内决定生死。

对于筑基修士而言，高机动空中缠斗时，即便位处不利，他们依旧有不少办法脱身保命，可一旦进入短刃战，那可是两百岁寿元身陨在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短刃战属于一种不对称战法，它能将对手机动技巧优势尽可能拉低，就像被拖入泥潭的骑士对决一般。

“我不认为一介筑基后期修士会选择直接进入短刃战！”秦梦琉摇着头，表示不赞同地说道。

郑乔同样摇摇头，闪着一头全白头发，郑重提示道：“事事没有绝对，没有……”

“可是！”女孩抿紧下唇，最终还是放弃了争论，点头低语。“是，师父，我会记得的……”

随着时间增长，昔日不明不懂的小女孩，也逐渐有了自己的角度看法，和郑乔在观念上的分歧，愈来愈多。毕竟，她不是一个土著，她始终无法把自己完全融入这个世界，剔除内心那深隐的镜面。

接着，郑乔又连续点明了多处自己认为不足或不妥的地方，任由弟子自家去衡量思考。毕竟，纯以空战技巧而言，女孩已隐约有超过他的趋势，现在只欠缺足够的经验而已。

“这届宗门大比后，是该轮到她下山行功了……”郑乔习惯性地掐起手指，这是他思考问题的征兆。

所谓下山行功，指的即是远游行使功德之事，或者粗浅来说，即是一种偿还债务。无论是妖，是人，是精，他们从出生开始，便不断累积欠下对种族的债务，不还清这些债务的话，又岂能从“人”上超脱，怎能窥视长生大道？

形象点比喻，“天”就是一个客观无情的牧场主，人类、兽类、羽类等等都是牧场里分笼饲养的小鸡，修士要长生，便是要逃脱笼子，躲过被“生老病死”宰杀的命。

可是，你这只小鸡逃出去了，其他小鸡怎么办呢？牧场主点检时发现“人类”这笼小鸡数目少去，又会作何打算，是惩罚还是奖励？当然，这惩罚不仅会找到逃走小鸡身上，还会降临到“人类”这笼子鸡上。

于是，条件反射就出现了，同一个笼子里的小鸡，为了避免被惩罚，会下意识的

阻止任何想脱离笼子的小鸡。这种集体意识，便称作外魔，外邪，修士成就金丹之时，此无形无质的外魔便会来勾引神魂内在心魔，从而内外夹击，致使结丹失败。

要长生，要脱逃出笼子，修士就必须想方设法填补笼子里少去的鸡仔数量。或者换个说法，那就是得长生的修士，等于间接谋夺去他子子孙孙的生命机缘，不偿还人类这些生命机缘的话，自然要被劫数灰灰，岂能长生逍遥？

农场里固定喂养鸡仔的粮食就这么多，要“人类”这笼子鸡多生产，便是要抢夺别笼子鸡的食量，这就是生存斗争，这便是抢夺气数。当“人类”这笼子鸡数目多了，非但修士鸡仔可以解脱，而且“人类”这笼子鸡也得实惠，说不定被天道视为良种，饲料养护上得到优先。

故此，对人类修士而言，功德就在于利人、救人、养人，就是要斩妖除魔，为人类繁衍生息争天地，此即为人类争气数气运，夺它族气数气运。像太古时代，那些天生强横无比的妖种为何纷纷陨落，导致现今人类成为凡界主流，究其本质便是“只修神通，不修功德，劫数临头，身魂俱灭”。

是矣，后世纷纷以此为训：你既然是妖，就要好好做妖，不吃掉千万人类，岂能得妖之功德？你既然是人，便须好好做人，不守护一方人类平安繁衍，岂能得人之功德？

由于以上种种，筑基修士通过宗门考核后，常须下山游历，或者外出斩妖，以求积累外功，偿还身债。这样不但能建立巩固自己的道心，还能加快修行境界，提升结丹的成功概率。

“唉，外功不行，内功难就……”恍惚中，郑乔牵动自家思绪，轻轻触摸过双眼处黑带。

稍待数刻，等秦梦琉思考衡量结束，日头已临近中天，快到用膳时分。

少女本打算在清静峰用膳，可郑乔却摆头说道：“你快点收拾下，云夜后两月要闭关炼药，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处理……”

“是，师尊。”秦梦琉点头答应，轻摸了下腰际的乳色蚌壳。

休看蚌壳小巧精致如女儿家饰品，其实却列属八品防御法器，底料正是当初暗湖里的钓鳄蜃夹壳，经由千幻真人安云夜三十六日施术炼制后，方变成如今模样，被秦梦琉恶搞般唤作“旺旺仙贝”。

法器不同法宝，只要有上好材料，再加上足够技艺，便能炼制出上品，根本无须为器灵伤神。以金丹真人的炼制技艺，再加上钓鳄蜃傲视四品妖类的蚌壳，就算出不了八品，那也是七品中的佼佼者。

拜别恩师，秦梦琉便再度向阔别两年的翠竹峰飞去。一路上，女孩心中暗暗偷笑，不知当初的赵琪师姐，现今的赵琪师妹，遇到某回来的胡汉三又将是何等脸色？

记得当初秦梦琉携筑基弟子身份回翠竹峰，赵琪脸上颜色复杂得都可以去开染色铺了，当晚就冷着脸跑去翠竹峰崖壁闭关苦修，可即便半年后成功百辟筑基，她依旧是该届内门弟子里的“二师姐”。

这导致近三年来，赵琪修行刻苦至极，在“真凝水诀”上进展神速，仅只两年多时间，据说就步入第四凝境界。以她现在的精进速度来看，年后便能跃入筑基中期，重新压过秦梦琉“师姐”一头。

相较而言，秦梦琉在功法精进上就糟糕多

了。那五气化元诀原本就半残不残，在筑基功法上有不少漏洞缺陷，况且五华真人公孙度元又非女身，功法口诀自然不甚恰合女修。结果搞得秦梦琉犹如摸着石头过河，修炼起来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迅猛精进之念。

“那是？”临近翠竹峰地域，紫眸诧异转向，望着两道回旋缠绕剑光。

显然，两道剑光正在演练空战技巧，蓝色那道应该就是赵琪的蓝星雨光华，而金中透绿的那道……

“是苏师姐的青金彩！”定睛细查后，秦梦琉做出判断。

古拙质朴的华光彩相，显然正应对苏睿那柄青铜彩纹剑，粗重中更显庄严大气，相比较来说，蓝星雨剑光就轻佻多了。

尽管飞剑是修真界最普及的法器法宝，可同样也是分类最多最细的法器法宝。似青金彩，便属于阔剑类，剑面宽阔厚实，坚固而耐碰撞，内中灵禁回路布设上相对宽裕，由此在储灵度和爆发威力上得益不少，位列九品理所当然。可有得亦有失，青金彩攻坚有余致使灵动不足，于飞行弧转上稍显笨拙，远不及蓝星雨灵转如意。

在秦梦琉眼里，追逐蓝星雨的金青剑光，回转弧度过大，在变向上更显迟缓，即便加速能力远胜对手，可也聊胜于无。毕竟，空战又不是直线赛跑，加速能力很多时候不是优势，反而是缺点，尤其是在转向回旋有短板时。

每次青金彩利用直线快速拉进时，蓝光都会利用翻转回旋在小范围内巧妙摆脱，让对手冲过头去，造成大量无效做功。

“苏师姐，在陪赵师妹做练习吗？”飞近后，秦梦琉打了个招呼，凝空而立。

“是啊！梦琉师妹，好久不见，个头好像又长了不少哦……”侧过脸去，苏睿轻笑着比划身高，连原本的剑光躲避练习都停顿下来。

不知是修行功法缘故，还是某糟糕书遗祸，这三年来秦梦琉身形发育并未明显减缓，个头更是不住往上窜，身材越来越像衣服架子，除稀缺资源未增长成富矿外，其它均大了不少，“姐姐大人”的称呼也越来越名副其实。

“是啊，她吃多睡多身体壮，个头不往上窜才怪！”一道蓝光及近，不满语气声自白衣女孩那传出。

三年来，赵琪身形稍多了几分柔润，个头也高了数寸，满身青涩正逐渐淡去，就像逐渐成熟的苹果，外表愈加靓丽，开始越来越诱人牙口，连找她切磋空战的同门男修也逐渐多了起来。

“唉，赵师妹，你又傲娇了……”秦梦琉手捂额角，一副往事不堪回首样子，摇头叹息道。“我不过个头比你超出而已，你没必要这么敏感吧，至少你那里要比我发育好多了……”

话说到此，紫眸调笑地扫过赵琪胸口位置，同时摊手作无奈状。

“哼，我才不在乎这种无聊的对比呢！”赵琪侧过脸去，不屑一顾地驳斥道。“我只在金丹上和你比高下，到时再看谁是师姐！”

“好吧！”秦梦琉郑重点头道。“你既然不愿叫我师姐，那我就喊你琪琪，这样大家都公平了，琪琪……”

“讨厌，难听死了，不许这样称呼我！”

“那我喊你什么？师妹……”

远方云空上，两人争吵声不断传开，似乎在庆祝分居两地后的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