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大雨，陈昊的旧伤复发，以为没有知觉的腰椎，疼得他坐立难安。比起一楼客厅的空旷，他喜欢呆在二楼的书房。

关起房门，透过一扇窗看外面，这习惯是他小时候养成的癖好，到老了，还是改不了。

米琪从Z城回来后，不哭不闹，没有每天按时出门到隔壁家的胖嫂家打麻将，也没回娘家去看望米岚，连她弟媳又生了一个胖小子，她也懒得去医院探望。

这莫名其妙的平静，让陈昊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大儿子瑞瑞在省城上学，连假期都不回来，他对他外婆家的感情远远胜于陈家。小儿子祥祥是米琪一手带大的，三天两头找妈妈，她回来后，孩子连去幼儿园的心思都没有。每天在上学的路上嚎哭，米琪用放学后一个冰淇淋的诱惑换他不哭闹。

最近下雨，怕孩子在幼儿园睡午觉，踢了被子，容易感冒，奶奶接过去了。

米琪在大雨滂沱的日子里昏睡，送彭响想去Z城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回到陈家别墅一言不发，倒头就睡。

“我们谈谈吧？”陈昊正沉浸在普洱茶的甘滑醇厚里，他把玩着手上的紫砂壶，听到米琪推门进来的声音，点了点头。

“好啊，谈什么？”

“你和我妈是不是签过一份婚前协议？”米琪不准备绕圈子。

“时间这么长，不记得了。”

“不急，你慢慢回忆，我等你想起来。”米琪稳稳的坐下来，不给陈昊滑掉的机会。

“好像签过，你问这个干嘛？”

“给我看看。”

“那要等我空闲了，找找看。”

“行。我问你，从头到尾，你有没有把我当过人？”米琪这句话问出来，声音冷冷的，在这阴雨天，随了书房里熏香的味道，敲打在陈昊的心上。

“阿琪，我说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人，你信吗？”

“我呸，你不要哄小孩子一样骗我。”

“你心里没有我，我说一万次你也不会信。我待你千好万好，你也不会当数。”陈昊咬了咬牙后槽，尽量克制情绪。

“为什么是我？你非要娶进门的人，为什么是我？”

“阿琪，你有梦中情人吗？或许你有，是你迷恋的哪个大明星？还是你上学时，路过你窗口的男孩子？”

“我不是来和你讲故事的，陈昊，你别耍花招。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米琪成

熟了，她没有让陈昊掌握话题的节奏，她坚持要听到她需要的答案。

“你要听真话吗？”

“是的。”

“我当时发现不行的时候，万念俱灰。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我还年轻，我肯定是希望能治好的。花费了些人力物力，一场空。”

“然后呢？”

“在娶你进门之前，我唯独在一次梦中和你同房，也是唯一一次有感觉。”

“就因为你的一场梦，你就和我妈讲好条件，娶我进门？”

“阿琪，我没有办法啊，只要是条路，我就必须试一试。”

“你想过我的幸福？我的一辈子吗？”

“阿琪，你自己也劝过我，这个毛病可能不是生理上的问题，也许是心理上的问题。我内心肯定是期待你进门后，能有回转。”陈昊极力向米琪解释，他爱这个女人是真的，极强的控制欲也是真的。

“你好了吗？没有吧？”米琪不屑的揭了揭陈昊的伤疤。

“这也是我容你在这个家里胡作非为的原因，这也是我不限制你花钱、不限制你打麻将、抽烟喝酒的原因。”陈昊的喉咙响了起来，他不明白米琪为什么不满足。

“小张出事情，是你下的手，对不对？”

“他自己不懂事，你怪我？”陈昊在这件事情上，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我和小张有一腿，你知道？”米琪变了脸，逼问陈昊。

“知道不知道，有区别吗？”

“因为你恨他，所以你才废了他！”米琪拿着烟的手，指到了陈昊鼻子面前。

“他也配？你想多了。”陈昊完全不接这个话题，但言语上对小张的鄙视，像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声声入耳，不遮不掩。

“我们离婚。”米琪终于说出了她想说的，她的左手一直没有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她捏着一把从结婚时就随身带进门的小匕首。

“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婚前协议上，有没有离婚这一条？”陈昊等她讲这句话已经很久了，笑着回答她。

“没有离婚？有没有丧偶？”米琪猛的从口袋里抽出了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扎在了陈昊的胸口。

陈昊居然没有一点点惊讶，他连抬起手阻挡一下的动作都没做，只听到沉沉的一声闷响，这把锋利的小匕首刺破他的外套，扎扎实实的立在他胸上，离心脏两公分的位置。

“你为什

么不叫人？”米琪松开匕首，才发现刀尖卡住了，她的脸瞬间煞白。

“你可以把刀拔出来，再戳两刀，位置好像不准。”陈昊盯着米琪，一字一句教她。

他看到了她的恐惧，不会有第二刀的力气了。那些血从伤口溢了出来，这把匕首是断然不能拔出来的，陈昊心里在盘算，米琪会不会下楼叫人帮忙。

其实，这一刀捅下去，米琪就心软了。她没有那么恨他，不管这个城府深厚的人有多可怕，扪心自问，他有没有伤害过她一次？有没有害过她家人？

“来人啊，赶紧上来。”米琪冲到楼梯口叫人，楼下的保安迅速把陈昊抬了下去。陈昊临上车时，拉了拉她的手，笑着跟米琪说：“别怕，我很快回来。”

医生看到是刀伤，按程序报了警。陈昊坚持说是自己把玩匕首时，不小心失了手，自己扎伤了自己。简单做了笔录，匕首警方没收，出了些罚金，就了了。

米琪在米岚面前嚎啕大哭，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回来是下了万万个决心和陈昊鱼死网破的。

陈昊这种要杀要剐都任由她处置的架势，反而让她为了难。

米琪哭着问米岚：“这都是命，是我的命，是不是？”，米岚紧紧抱着这个无助的女儿，她想给她安慰，但她更舍不得陈昊给她们一家子这么多年的奢华生活。

“阿琪，你听妈妈的话。陈昊是你老公，他不会害你的。你好好跟他过日子，别折腾了。”

“就这样一辈子吗？妈。”米琪看着守寡了一辈子的米岚，她不想走这条老路。

“你还有个安稳窝，你想想米盈，是不是还不如你？她一个人在Z城受的罪，你能受吗？你打打麻将，和陈昊打打架，日子就过了。米盈呢？她一个人生病了，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你把响想放她那儿，跟她做个伴也好。Z城是大城市，孩子见了大世面，你也算给涛子一个交代。”米岚吃的盐比米琪吃的米还多，她拿米琪心底羡慕的米盈来做对比，宽慰米琪的心。同时又帮米琪找了个不接回儿子的理由，摆明了就是让米琪死心，好好守着陈昊过日子。

“陈太太，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的。”

“陈氏集团在老街的财力排名一直雄踞榜首，陈昊坐轮椅有什么关系，有大量的人弯腰跟他讲话。”

“做好你的陈太太吧，好歹祥祥是死活离不开你的，你老了也有儿子养，你还瞎折腾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