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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3 章 19.03.06晋江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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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诗默然,毓秀虽不是唯利是图之人,可舒家三分家财对于她的诱惑,足够抵消舒景的死罪,工部案已经过去这些年,当中的功过是非早已尘封,如今时过境迁,又如何挣脱得出君权枷锁。

纪诗明知多求无益,只会给毓秀徒增烦恼,便低了头,暗自哀叹。

毓秀猜到纪诗心中失望,又不想于此时对他明言,为表安抚,就执其手拉他同坐榻上,“当初我被劫持入恭帝帝陵时,曾在无意间撞破舒家藏宝的秘密,如今静雅进献文帝帝陵藏宝密室的机关图,子言以为如何?”

纪诗思索半晌,斟酌道,“舒家自掌权,曾协管工部修建文帝帝陵、恭帝帝陵与献帝帝陵,既然其中之二都已被其用作秘密藏宝之处,那献帝帝陵之中恐怕也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毓秀点头笑道,“舒家依靠行商发迹,早已富有万贯,涉足政坛后,更是野心勃勃,贪得无厌,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取聚财之捷径。”

一句说完,她便收敛笑意,轻声叹道,“可惜博文伯相比其父,尚有不足。”

纪诗不明所以,“陛下何出此言?”

毓秀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生财之财,如江河入海;聚宝之财,如一滩湖泊;死水怎么能同活水相提并论。沛公在世时,舒家之之财大多是流在外的活水,博文伯掌权之后,活水越发匮乏,集聚在暗中的死水却日益累积,万贯家财看似丰盛,实则暗藏败落之象。”

纪诗道,“臣对舒家之事只知一隅,不敢在陛下面前评论。”

毓秀笑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子言所念所想,必定也有旁人不能企及之处,所谓言者无罪,你之所以不肯尽言,想必另有顾虑。”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笑道,“看一颗树虽易,要数清这树上有多少枝叶,就难得多了。”

纪诗听出毓秀的言外之意,轻轻点了点头。

毓秀说话的时候看的并不是树,而是飘然如仙、远远走来的凌音,半晌一声轻叹,关好窗回到座上,正色对纪诗问道,“献帝帝陵还未完工,若想一探究竟,必凶险非常,子言以为朕派何人进陵查探为好?”

纪诗一愣,思索半晌回一句,“臣愿为陛下分忧。”

毓秀笑道,“朕不是不知子言之能,可此事事关重大,绝非你一人可成,须要百十训练有素的禁军一同行动,才能冒险一闯舒家所设的机关密道。舒雅今日进宫献图,兴许只是受博文伯指使,用计试探,若博文伯并不知内情,便要在她得知帝陵藏宝的秘密泄露之前,在恭帝帝陵与献帝帝陵中有所作为。”

纪诗凝眉望着毓秀,心中满是担忧,试探着问一句,“陛下要动用禁军?”

毓秀点头道,“帝陵之中暗设机关重重,贸然闯陵必有死伤。朕唯恐舒家动作在先,却也不忍无辜之人丧命,至今满心纠结,不能决断,子言可有进策?”

纪诗听毓秀话说的有意,几番犹豫,还是不肯违逆本心,“人命关天,陛下以仁义治人,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毓秀点头一声轻笑,才要开口,门外就有侍从禀报凌音求见。

毓秀吩咐请凌音进殿,纪诗请退,毓秀也不留他,随口叮嘱几句,放人归去。

纪诗出门之时正与凌音打了一个照面,二人对面施礼,面上的表情各不相同,心中也各有所想。

凌音款款进殿,对毓秀行礼。

宫人为凌音奉茶,随后便一同退出门。

凌音在毓秀下首落座,笑着问道,“是子言自己来的,还是陛下叫他来的?”

毓秀莞尔一笑,“他是为舒雅而来。”

凌音碧眼一闪,“他是为见舒雅一面,还是求陛下不要罔顾私情,严惩舒家?”

“二者皆有。”

凌音了然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红瓷瓶,取当中的白玉膏在毓秀手心刀疤伤处小心涂抹,“子言本是痴情之人,难得他心思清明,知晓轻重。”

毓秀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等凌音帮她上好药,她便拆了放在桌上的信封,将密室机关图交给他,“这是文帝帝陵的密室机关图,你仔细看看可有出入?”

凌音忙接过查看,研读半晌正色道,“依臣推断,图应该是真的。臣已将恭帝帝陵密室之物移出,如今是否也要将文帝帝陵与献帝帝陵一并处置?”

毓秀叹道,“博文伯于地和殿大宴献二龙戏珠,看似挑衅,实则必有深意,留给修罗堂的时间本就不多,悦声要速速带人依照机关图处置文帝帝陵中的藏宝密室,至于献帝帝陵,恐怕更有棘手之处。”

凌音见毓秀一本正色,心中自有猜想,半晌试探着问一句,“陛下方才借引禁军入陵的提议试探纪诗?”

毓秀笑道,“悦声既已猜到我的用意,我也不必再多费口舌。事关献帝帝陵密室,你叫惜墨依计而行,万不可出差错。”

凌音恭然应是,半晌又笑道,“自纪诗进宫,陛下三番两次借故试探,他从未让你失望,陛下既派他去林州查案,臣以为他已得到你的倾心信任。”

毓秀自嘲一笑,轻声叹道,“子言的确得到我的倾心信任,只是我之前不敢肯定他是心存仁心善念的侠客,还是为求正果不计代价的枭雄。”

凌音忍不住好奇,“所以陛下试探的结果,子言是侠客,还是枭雄?”

毓秀没有正面回话,只摇头笑道,“我得到的,是更好的一种结果。”

凌音一皱眉头,“子言力劝陛下派禁军进陵?”

毓秀苦笑道,“他暗示我不要罔顾人命,否则便是心无仁义,堪比昏君。”

凌音见毓秀面上满是嘉赏之意,禁不住失声冷笑,“臣以为陛下要的是不顾一切跟随你,维护你的忠臣,而并非满口仁义道德,缚手缚脚的正臣。”

毓秀笑道,“不顾一切跟随我,维护我的忠臣,已有你等八人。九臣之于我犹如血肉肢骨,但也是因为龙章羁绊,我会对自己心生怀疑,不知九臣之忠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我所行之事。庸人自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总有一些时候,我会好奇若非契定生死之臣,是否也有人敢对我不畏直言。纪诗是一把利剑,也是一面镜子,他让我时时警醒。”

毓秀所言,凌音虽明白,却并不想明白。纪家人不同寻常,看似是精美器物,实则是双刃利剑,用的顺手是一回事,是否会伤及自身是另一回事。纪辞与纪诗虽有兄弟之名,却无深交之实,二人各怀心机,各自为政,纪诗不知全情,只凭冲动行事,极有可能会破坏洛琦天衣无缝的布局。

毓秀见凌音面色凌厉,猜他对纪诗心存疑虑,就笑着安抚他道,“只要依照谋定而动,必万无一失。”

凌音见毓秀胸有成竹,也不好说甚,起身一拜,告退出门。

毓秀送走凌音,吩咐宫人点燃蜡烛,裹了外袍,走回窗边看树。

直到她感到风冷体寒,才终于看到预料之中的来客。

毓秀回头看了一眼燃着的蜡烛,关了窗,脱了外袍,坐回座上。待侍从禀报,她便将信封与机关图放在蜡烛上点燃,一边吩咐侍从请姜郁进殿,一边用茶水将火扑灭,将烧去三成的信封胡乱压在一叠奏折之下。

姜郁进门时见毓秀神色慌乱,又看到桌上的茶水渍与烧纸灰,自觉她留下的痕迹太过刻意,便打起十二分精神。

毓秀并不叫宫人收拾残局,只将人都屏退。

姜郁对毓秀施一礼,从怀中掏出手绢擦了桌上的茶渍,望着毓秀的侧脸,似笑非笑地问一句,“陛下方才烧了什么东西?”

毓秀走去净了手,再回来时,面上一派淡然,“伯良以为呢?”

姜郁望着桌上堆放凌乱的奏章,笑容愈深,“臣听说舒雅一早来求情,陛下烧的东西,是否与舒家有关?”

毓秀从奏章下取出烧残的信封,递与姜郁。

姜郁大略看过,猜出那是帝陵密室机关图,只可惜机关图已残,修补恐怕要花些力气。

毓秀一声轻叹,“舒家将三分家财藏于文帝帝陵的密室之中,静雅方才前来献图,恳求我对舒家网开一面。”

姜郁听毓秀直言相告,心中疑惑,他知晓舒雅去后,纪诗与凌音先后来过金麟殿,却不信他二人可过目不忘,在短短时间里将机关图的设计尽数记下。

如此一来,毓秀烧图就只有一个用意。

“陛下不愿对舒家网开一面?”

毓秀摇头道,“朕召见舒雅之前,已决心要严惩舒家,若当真依照此机关图抄没舒家三成家产,就是默许静雅所请。”

姜郁微微一笑,若有深意,“陛下当真下定决心了吗?”

毓秀从锦匣中取出圣旨,“这是一早就拟好的,还未送交宰相府,只等今日。”

姜郁暗笑毓秀沽名钓誉,她选在除夕夜宴发难,却不曾即时下令抄家,分明是要等舒家主动屈服,如今舒雅献图,她又心生犹疑,自缚手脚,陷入顾全名声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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