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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心生暗计 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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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若朝李上将军会意一看,又转头肃目俯视下去,大氅严实地掩住了面容,只余了眸子与夜色中熠熠生辉,她盯视住那人,缓缓扬声道,“你有何话要叙?”

林显季浮出一缕笑,“阿若,你果真在此。”

她原先在京中的嵯峨云髻此时只绾了束成一把,低头间发丝几缕纷扬着垂下脸扫在颊上,她顺势仰了头道,“本宫的名讳,休要再叫,若现下你归降,为时未晚。”

他似听见荒谬言谈般,先是愣了半晌,怔忡之后却是笑不可遏起来,“皇后的威仪可真不小,若是当初我再心狠些,你现在便成了我的皇后了,懂也不懂?”

“再心狠些?”夏若掩袖一笑,黑眸流转出说不清的意味,“可是要弑父灭君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也无妨,”他挑唇一笑,“这世间,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父与君?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你该明白才是。”

“那为何却没有狠下心来?”她轻蔑一哼,“照你惯常的作法,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还当真是可笑又可悲了。”

“当初有根刺扎在我心中,当断不能断,要拔却不忍,所以才被困在这棋局之中,一直不可脱离。”

夏若闭目不去看他,“那如今该是大彻大悟,终于能解脱了。”

他轻轻一笑,本是狂傲的面上竟显出无端落寞,“那刺早已化为血肉,生了浮缕似网缠绕着,此生都不能解了。”

“若你愿意,自然是解得了。”她声音低了下去,恍若无人地去看远处渐次暗下去的山峦,林显季却又开口,“自然是舍不得,所以日夜都想着能一偿夙愿。”

他落寞尽消,扬起眉眼来似鹰隼般攫住她视线,“便赌在今日,我定要得到你。”

夏若挑眉嗤然一笑,“且不说你有无这等本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想必你还是懂的。”

“本事如何……”他刻意顿住了话来看她,回身回首示意他后面的那人上前,“这是我麾下得力的心腹大将,你应是认得的。”

夏若眼瞳蓦地缩起来,双手紧紧掐进城墙表层的泥灰之中,她寒声一字一句道,“你想怎样?”

他笑了三声,将手往后一撑,“刀枪无眼,你怕不怕他在这场袭击中受伤或是亡命?若是想让他安身立命,那也好办,只要你一声令下开了城门,自然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做到的。”

她听了他这话,却也不急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将他的记忆全毁,竟连我都不认得?”

“西域有奇花,名枉费,听得此花之时,有术士告知于我,采之三日后曝于日光之下研成粉末,掺于十把奇异草熬成的汤药中晾干,再制成丸药让人服下,只需三粒,便有使人忘却前尘往事之效,”他神色隐在夜色里暗去,缓缓低声道来,“我那时欲让你服下,却因着这是个古方,想着总得找人一试。”

他朝她邪肆睨过来,“正好缺个得力的干将,果然没让我失望。”

夏若默然看了他半晌,面上缓慢浮出意味深长的一缕笑,“既是心忘了,那本宫便让他心疼上一疼,想必疼过之后,便能记起来了,”她笑得唇齿生寒,“你方才说要赌,却还未下赌注,如何,可愿将此注赌下?”

林显季往后一仰,言语中尽是不在意,“有何不可?”

夏若转身朝远处守着的诸将看去,“去请来军中最好的弓箭手,尽快。”

凉风习习吹着,肃杀的气氛淡去不少,林显季身后的兵马中逐渐出现不少骚动,他身边的阿力垂眉半晌,缓缓抬眸凝视了他半晌,冷不防抽出佩剑将他颈间挥去,林显季反应也快,面上显出些许惊愕神色也被他极快压下,他反手也抽出剑来将阿力挥来的剑格开,驱马连退了几步,他提声对他喝道,“我于你有救命之恩,你挥戈相向,是想反了不成?”

阿力咬牙眯眼一笑,狠辣决断之色尽显,“你方才说的话我听明白了几分,虽是拜你所赐得了一命,我与你效犬马之劳都应当,可你现下竟是要将我性命都交出去的做法,我怎能不心寒?”

夏若渐显了笑意,身边正有弓箭手被引上前来,她将声音放大了道,“引弓。”

阿力惊了一惊,朝她看来,“我的确是忘了前事不假,若我与你有旧怨,且说来与我,许能想起来也说不定。”

夏若缓缓扬着调子“哦”了一声,抬手挥退了身边那位弓箭手,将手撑着城墙边缘朝下望去,“林显季,你输了。”

他轻哼了一声,“我只认今日是否能攻了这城,若是身死于此,那才算输。”

“你的心腹都要反你,依本宫看来,你赢的胜算不大。”

他狠狠咬牙,再仰头望向夏若这边守卫得固若金汤的防卫队,不甘心道,“我于你面前总能撤了防备,这次也一样,我却不悔,三日后我再来,不是夜袭,我会光明正大地来交战。”

他朝阿力瞥了一眼,“我不念你方才冒犯之失,将功补过如何?”

阿力看了夏若一眼,沉默片刻又转头面向林显季道,“皆听王爷安排。”

林显季不知何意地一笑,调转马去却又回身来说,“我将空门留给你,静候佳音。”

夏若看他带领如潮人马尽数退去,话辗转于舌尖还是扬声朝他背影脱口道,“佳音便不必候了,你我一日为死敌,便终生为死敌。”

他驱马行了极远,夏若眼力好,隔着夜幕似乎能瞅见他身形顿了一瞬,眨眼便隐却了。

阿力的身影还在视线之内,正微躬身驱着马,夏若扬手招来身边的弓箭手,拿手指了他,“能否瞄准那人的心口处?”

弓箭手忙引弓搭箭,箭发出去时弓弦震动着耳膜引出无限回声,夏若侧身不去看,似乎有人从马上坠下引出纷乱声响,有少年叫出声来唤道,“原以为你不会放箭,却未曾想……”

气息渐弱,终是于苍寂的夜里杳然无声。

她的心也渐归寂灭,也不回身去看林显季是否会带走他,再开口时声音都老去不少,“加强守卫,时刻提防敌情。”

众将领兵卒忙齐声应下,夏若累极着闭目点了头,疲着虚笑了笑,不敢看城墙之外是何景象,正要举步下城楼时,忽听得有人凉声笑道,“却未防到你从他背后下手,我都已饶恕他一命,你与他为至亲,都不能留情?”

“放虎归山,甚为不妥,我因着方才的话不能杀你,于他一箭可却是免不了的。”

她背对着林显季,并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觉得那话阴寒渗骨,“你与他为至亲,都不能留情?”

空气回旋着呼啸而往的风,天光都散尽开去,无尽的黑暗漫溯上来囚得她动弹不得,寒鸦声几许,她也不去想此时低低的声音他是否能听得,只站定了身形道,“你若还多言,我便不顾赌约,趁你军队不备之时开战了。”

似是他狠绝地开了口,“你竟不是从前的你了。”

夏若宽大的袖摆被风扬起又落下,仿佛过了极久,有人于身边低声禀道,“敌军已退,娘娘先请回住处歇息着罢。”

她分不清到底是否有人在说话,偏头去看,发丝都被风拂起来挡住视线,自觉凄惶着也不敢长久地去注视,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回首思量许久才辨出是李上将军,忙答道,“本宫并不累,倒是将军您是军中砥柱,要好好休息才是。”

他叹气道,“老朽愚昧,不知有句话该问不该问。”

夏若耳内一直轰轰作响,忙向身后城墙靠住了,“将军直言无妨。”

“当日见放的死因老朽一直不甚明了,老朽也一直未去查,先皇与见放的母亲都道是起因于娘娘您,”本是一生都浸在沙场的人,性格耿直,说起话更是不愿拐弯抹角,“他母亲虽信,可老朽先前虽对娘娘有些许成见,却也是不信的。自知见放与您向来要好,若他真是因娘娘您才身死于别处,想必也是他愿得其所。”

夏若心中蓦地涌起一阵辣意,眼底都是湿热一片,她终于扭头去看那位戎马半生的铮铮将军,他再开口依旧是无憾的语气,却不对她明言了,“只要是为心上人,便是拼却性命,也应是对得起死去的忠魂的。”

夏若轻轻笑了笑,不再拿捏着作为皇后该有的尊荣,连称谓都变了,“我不配做他的心上人,他不论心性与行为都是极好的,我并不配。”

“娘娘若要如此说,想必见放也会伤心,见微提过他是枉死,道主谋便是林显季,老朽会为他报了此仇,娘娘不必自怨自艾,大敌当前,该打起许多的精神来。”

夏若抿唇一笑,长久的心疾化了些许,“将军所言确是宽慰了我不少,多谢了。”

李上将军拱手俯身作礼,“老朽不敢当。”

夏若亲自扶了他,见旁人都在远处,便低声道,“先前本宫抓了一名行迹可疑的女子,怀疑是细作,还未来得及审问,不若请将军与本宫一同去看。”

李上将军面色穆然,“还请娘娘带路,此事可耽误不得。”

夏若示意在远处候着的田双河跟上,低声道,“将军请随本宫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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