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愣在那里，听着崔峥貌似不着边际的话。

但是仔细想，却又没有什么不对。

红娘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在崔峥面前，红娘总是感觉一丝丝沧桑。

“你在睡觉，但是那个人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红娘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看着崔峥，“就算是你比他厉害，也不用要别人等的很久吧？”

崔峥无所谓的摇摇头，“他若是愿意等，就等着好了。和我无关。”

“呃！”红娘笑，“树敌太多总是不好，何况是你这个说不定就会挨黑枪的人。再这样傲气下去，总会有人教训你的。”

“我的确是挨了很多的黑枪。”崔峥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别看的年纪不大，不过就是十四岁，但是我混社会的时间已经很久，挨的黑枪也是很多。这些都是你们没有办法想到。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个学校吗？”看到红娘的不理解，崔峥只是笑，笑的凄凄，“因为的哥。这个学校是他的梦想，但是在一起斗争当中，我哥被别人当成是我给砍了。”崔峥顿了顿，“就因为这个，我也必须要在这个学校待一年。没有选择。”

红娘呆呆的看着崔峥，好半天才强迫自己笑出来，“你和你哥，感情很好？”

“还好。”崔峥看着外面，没有和红娘说话的意思，却忽然冒出一句，“砍刀帮帮主这样来找我，肯定是没有什么事情。不然他早就进来了。在外面等，不是他的个性。”

“你很了解他？”

“其实一个人最了解的，不是他自己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不论是优点还是缺点。”崔峥看着红娘，“就好像是你的缺点就是没心没肺从来都不会多想一样。我就知道。”

“呵呵。”红娘傻笑几声，忽然瞪大眼睛看着崔峥，“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敌人？”

“自己想。”崔峥站起身往外走。

红娘苦着脸，我要是能想的到，还需要问你的吗？

崔峥出去了一圈，接着进来，面无表情看着红娘。

红娘忽然打了个冷绽，这个表情实在是和冥君一样。

“他是来找你的。”红娘很疑惑看着崔峥，崔峥有些不耐烦，“你出去吗？”

“他找我做什么？打我的？”

崔峥似笑非笑抱着手臂看红娘，“我还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

“以前是这样。”

“！！！”崔峥向外走，“不吹牛一般死不了。”

红娘：“！！”

若是有一天真的遇到这样的人，想一巴掌拍死他。

一巴掌拍不死，接着拍。

红娘从教室里磨蹭出来的时候，崔峥和砍刀帮帮主都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看到红娘出来，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红娘生生打了个冷绽。

感觉是没有什么好事的。

“我叫王政。”砍刀帮帮主直视红娘。

“红娘。”红娘简单明了不多说话。

王政摸摸头笑，“确实是很奇怪的名字。”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红娘警惕的看着王政，感觉没有什么好事。

“爽快。”王政很大声的笑，“我想问你。上次砍到你，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好了？而且根本就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红娘愣了愣，“天山雪莲，中药中的中药。”

王政顿时满头黑线，转过头看崔峥。

崔峥抱着手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早就和你说过这个人她脑子不正常。你以为和你那些一样会看你脸色。”

“谁脑子不正常了！”红娘看着崔峥很生气，“我才没有。”

崔峥很阳光的笑笑，“王政找你是真有事。”

红娘怔住，什么事？

红娘看着车外，不知道怎么就和王政还有崔峥一起过来了。

王政说，他的一个弟兄被人砍伤，很严重，医院说没有办法。

然后就想到崔峥。

崔峥每次伤的再重都会好过来，王政相信崔峥一定有办法。

红娘看着窗外，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很轻易救活的。

心里却很奇怪崔峥的态度，他和砍刀帮不是不容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是愿意帮助王政。红娘更加想不明白，王政身为帮主，居然可以为了手下的弟兄亲自过来找自己的对手帮忙，并且在外面站了这么久。

冬天，本来就是很难过的。

这么久，要有多大的心思，在那里等着坚持。

王政的弟兄在重症室。

王政向里面看的时候，满目凄凉，“弟兄们当初跟着我，就是想要过好日子，所以，他不可以死。必须活。”

红娘看着里面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人好像是木乃伊哦。”

王政黑着脸看红娘，崔峥忍住笑。

王政生生凝结起来的气氛就这样被红娘打破。

崔峥却忽然睁大眼睛，“是他？”

王政看着崔峥，“你认识他？”

崔峥纠结着看着里面，忽然拉过红娘，“你一定要救活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弟。”

因为他是我弟。

因为他是我弟。

因为他是我弟。

王政的惊讶丝毫不输给红娘。

红娘从来没有想到崔峥还有一个弟弟。

哥哥已经被打伤，自己也失去了希望，所以，崔峥的家里，也就只有这个弟弟可以依靠了吗？所以崔峥可以这么紧张的吗？

“可是，”红娘看着里面崔峥的弟弟，自己都没有把握，还可不可以把他救活。

若是他的命不该绝，这个时候早就该好。但是现在都没有动静的人，说不定早就在冥君那里了。

崔峥忽然转向王政，“红娘把他救了以后，拜托你放他自由，不要再让他混社会。”

王政有些发呆，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但是崔峥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真诚，不由自主点头，才发现自己早就被别人支配。若是当初自己可以选择，一定不会来到这里吧。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君子总该是有成人之美。

不论对朋友，还是敌人。

红娘看着崔峥和王政瞬间认真起来的脸色，有些为难的盯着里面。好半天忽然笑开，“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天理不可违？”

崔峥和王政相互看了一眼，接着摇摇头，“什么意思？”

红娘仔细的看着两个人，“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到了命数该尽的时候，就算是谁都没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红娘顿了一下，“换命。”

崔峥和王政都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好久，崔峥忽然开口，“什么叫做，换命？”

红娘吞了口口水，有些不忍心说出口，“换命的意思就是，想要他活过来，就必须要有一个人来交换，一命抵一命。你们，懂吗？”

崔峥和王政再次沉默了一阵。

“好。”崔峥忽然笑开，“只要你有办法，我愿意以我来换我的弟弟。”

红娘愣了愣，再次强迫自己笑开，“好，崔峥，我希望，你要想好一切后果。也许，你就再也没有了。”

“什么叫做，再也没有了？”王政这次倒是先问出来。

红娘强迫自己冷静，“意思就是说，你们知道轮回转世吗？”

“听说过，但是不相信。”崔峥面无表情看着地面。

红娘点点头，“轮回转世是需要灵魂的。一旦一个人的灵魂没有了，那么就不会有什么轮回转世，你就是永远消失了。”

“我愿意。”崔峥根本就没有想什么，看着里面的人，脸色才有些融化。

红娘看着崔峥，第一次感觉崔峥的心思。

但是，事情好像是不应该这样发展的。

明明自己是过来把红线系在崔峥的身上，可是现在，怎么会忽然有这么一出。

还是本来，崔峥就没有什么红线。

崔峥看着红娘和王政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话，默默走出重症探视室。

红娘看着崔峥慢慢走出去，终于一句话没说。回过头看着王政，终于强迫自己笑出来，眼睛里却充满了泪水，“我不知道，为什么十四岁的年纪，就要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和难过。或许这个就是崔峥的劫数。而这个劫数过了以后，他就会度过一切。”

王政将手插在口袋里，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崔峥的劫数，会过吗？”

红娘瞬间将笑容僵在脸上，“你要相信他。”

或许，他真的可以过了这次劫数。

王政无奈的笑，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其实我也经历了很多，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红娘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想。我不想再看到什么生死离别。所以，拜托你不要说你的故事。”

王政沉默了好久，慢慢笑出声，“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红娘摸摸头，“这个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们把你说的生死离别，已经看成了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在你，你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不过就是看了一个人而已，就已经成这个样子。所以我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王政很理解的看着红娘，“他就拜托你了。”

红娘点点头，“那崔峥？”

“你放心，崔峥那里我会好好和他说。其实我和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矛盾。”王政看着里面的人笑。

红娘叹了口气，默默走出去。

也许王政，真的要好好自己静一下，才能够看不出任何东西。

红娘看着崔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没有事情的样子。

好像说到的换命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也不会关系到什么其他。

王政也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每天都过来找崔峥。崔峥依旧是谁都不太说话，包括王政来找自己的时候。

老班却因为王政的经常出现，对崔峥更加厌恶。

就连上课也不愿意看崔峥一眼。

可是却因为红娘和崔峥坐在一起，又不得不看着红娘。

好在红娘一副好好学习的样子。

老班也一边在懊悔着当初因为看到红娘没有入学成绩所以给红娘随便派了个座位。结果现在这个样子。

！

！

红娘找到冥君的时候，冥君正在看着生死簿。

看到红娘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怎么？堂堂的红娘又想来踢馆子？”

“不是不是。”红娘慌忙摆摆手，有些尴尬，“冥君，我这次真不是来踢馆子的。”

冥君放下生死簿，忍住笑看着红娘，“那么你来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一下，一个叫的人。”红娘顺势在冥君身边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他的阳寿还有多少？”

冥君眯起眼睛，“其实你心里已经是知道，那个人没有阳寿了吧？”

红娘怔住，看着冥君，“真的是阳寿尽啦？”

冥君叹了口气，点点头。

“那么，”红娘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冥君，“崔峥这个人呢？”

“崔峥想和换命。”冥君一语道破。

“呃。”红娘愣了一下，“是。你怎么知道？”

“关于这些我都知道。”

“可以吗？”

“可以。只要有人换，就可以。”

红娘静寂了一阵，抬着头看冥君，“谢谢。”

冥君看着红娘，“其实你应该知道，这个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算你不来，也是这样。”

结局，很简单。

红娘坐在重症室外面陪着崔峥，王政先进去探视，据说这个地方，每次只能进去一个人而已。多了，就再也不被允许，

有的时候，或许真的就是不可以太多的人在一起。

反倒要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和王政不过就是因为争地盘的事情。现在忽然这样，我不知道龙凤帮要谁做帮主，也就只要要王政帮忙。其实王政这个人很不错。我以前就这样感觉。”崔峥很感慨，“但是我面对别人的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可能真的和心情有关系。”

红娘叹了口气，用手握住崔峥的手，冰冷入骨，“总是会好起来的。”

“感觉很遥远。”崔峥笑笑，“哥哥，我和弟弟。貌似都没有怎么好过。也许是因为我们选择错了道路，也许是我们的思想本来就不太对。但是现在这个结果，已经让我很难接受。所以，我情愿没有什么下辈子。”

红娘叹了口气，或许，崔峥，是因为你从一开始的思想就错误。所以才会如此。

“我已经准备好了。”

红娘没有问崔峥准备好什么，现在也不需要问。

换命，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崔峥面对的时候，却可以处之泰然。

也许，什么都已经开始习惯了。

王政出来，只说了一句很不好，便换崔峥进去。崔峥看看红娘，“希望你可以快点准备好。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

红娘有种想哭的感觉，看着崔峥说不出话。

看着崔峥走进去，王政慢慢坐下，掏出一支烟，看着红娘，最后还是没有点起，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其实我们从进入黑社会开始，就已经是亡命徒，没有什么会害怕，哪怕是面对死亡。说是没有办法可能也对。说什么都对。大家不喜欢我们也对。可是我们没有什么选择，只能这样了。就好像现在在里面躺着的，他当时本能帮别人挡下一刀。

这个，都是我们的命。”

红娘点点头，“只是，我总是感觉，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或许会有更好的出路。

更好的办法。

大家都是有血性的人，不愿意被谁约束。才会这样。

你说，我们这些凡人，是不是都想的太多了。

世界，才会如此悲伤。

人在医院里，其实医生和护士们早就开始不管什么，放在那里由着人自生自灭。所以崔峥还有王政很轻易就把带出去。医院也不希望有人这样死在医院被人知道。不过就是砍伤而已，居然还救不活。

说出去丢人。

红娘看着崔峥，再看看躺着的人。有些犹豫。

崔峥笑着，“红娘，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红娘呆呆的看着崔峥，然后摇头，“那一句？”

崔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就是那句，我喜欢你。”

红娘愣愣的看着崔峥，不知道崔峥为什么会说起这句。

“其实我不是开玩笑才说的。”崔峥笑着看红娘，“那个时候，我是真的狠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