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雷德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凌晨的寒风随着高速前进从他的脸庞之上如刀锋般刮过。
“醒了？”
“嗯，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大概十几分钟吧——别为我担心，这样的场面对我来说只是个小挑战。”
迪尔德莉的一举一动霸气外露，高度还原了终结者系列的州长的经典动作，一边驾驶着快船，一边通过船舱过道的空隙和两边的车窗向外面的幽灵群射击，像她这样熟练的枪手单手上弹大概要四十五秒左右，这期间的空隙全部依靠她超强的反射神经和驾驶技术，屡次惊险十足地从幽灵的围追堵截中穿插了出去。
“这一切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等今晚之后，再也不会有深渊的使徒来追击你和你的船长了。”
莫德雷德取出了口袋里的红钩，原本坚不可摧的契约凭证变得异常脆弱腐朽，少年佣兵最后一次看了它一眼，将这枚道具捏成一团粉碎，飘散在了寒冷的海风中，然后……
世界变了。
一切异象都戛然而止，猎杀与追逐的噩梦暂时划上了句号。
蓝色的幽魂像是脱离笼子的飞鸟那样升向了高远的天空。以逃离的姿态，以解脱的姿态，它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奴役着它们，伤害着它们的世界。
当灵魂褪去了所有昔日的痕迹化为最基础的以太灵子能量之后，也许又会在未来成为一个崭新的生命，纯洁无暇地诞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
当灵魂离去之后，它们遭受变形奴役的尸体也就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血肉，这会在物质循环的过程中重新回馈给养育它们的海洋与大地母亲。肉体长眠泥土之中，灵魂飞升，这是它们所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了。
那头名为无言深渊的高等深渊种使徒早在红钩被粉碎之时便消失无踪，对莫德雷德来说，那就是瞬间的抹杀过程。也正是因为这头怪物已经从现实世界中消失，那些受到深渊力量奴役的亡灵才会脱离奴役它们的力量，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世界。
“它们在对你表示感谢，它们终于自由了。”迪尔德莉说道，声音依旧平淡冷漠，不过莫德雷德还是能确定，自己从中听出了一点赞许的味道。
已猎杀深渊
已完成净化
智慧树阵从你的行为中获益，树阵因此感到了愉悦，你将得到来自天使长的知识馈赠作为回报。
——源自真实之眼消息提示。
果然！
莫德雷德有些振奋起来，和游戏中一样，在完成了讨伐邪神眷族的任务之后，天使长们会给智慧阵营的军团成员提供大量的奖励——且不说有没有无副作用永久增加属性值的特别大奖，但强力的知识，道具，乃至获取天使长四位天使长的神使提供帮助，都是有可能的。
你已净化：亡灵奴从，畸变体骸骨，寄生体浮尸……灵魂强度总计六千点
你已放逐深渊使徒：无言深渊，灵魂强度累积九百二十点
本世界的受净化灵魂无法以一比一比例转化为你的灵魂强度收益，树阵仍需灵魂能量作为维系自身存在的能源与养料，净化灵魂将以百分之五的比例转化为你的灵魂强度收益。
合计一千两百二十点，请善加利用。
你让不得安息的魂灵得到了休憩，将它们从奴役与折磨中解脱了出来，四位天使长中，生命之弦对你的行为感到了愉悦
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着为天使长效命的侍从与使魔，在七天之内，愿意接受生命之弦指派的树阵使者将前来为你服务。
你将得到来自生命支配者的知识作为奖励，请保留足够的灵魂强度点数，以适应激活你新获得的知识。
——源自真实之眼提示
……算是出道以来的第一桶金吧。
灵魂强度点数如同其他游戏里的经验值一样，是玩家们提升实力的最主要的资源。不过《暗影军团记》不是一个升级打怪类型的游戏，所有的灵魂，最终要么化为玩家释放各种强力知识的燃料，要么就是成为提升自己知识强度，掌握新知识所必备的代价——不过当然，这只是它最基本的功能，它能做到的事情不止如此
已经是超过自己预期的收获了……毕竟自己没能真正杀死一名深渊神使，依靠道具作用投机取巧完成放逐，能掠夺到这个数目的灵魂强度也已经相当不错了——虽然九百点也就相当于九具活尸士兵的魂量，但这毕竟是百分百不打折扣的灵魂收益，而猎杀亡灵就只能拿折算率百分之五甚至更低的灵魂收益了。
在你选取新的专属知识之前，生命之弦将为你无偿提供一个知识作为额外奖励。
——源自真实之眼提示
既然还有额外奖励，那就先看看是什么再说吧。
莫德雷德激活了真实之眼，开始研究起这条知识的具体信息。
知识名称：心智看护
知识描述：人类居住在幽暗的海洋里，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这海洋浩淼无限，蕴含了诸多秘密，但我们不应该航行过远，探究太深
——霍华德，洛夫克拉夫特
当人类的意识在不可近的领域中行走的太远时，总得需要有人将那些误入过深的迷途者及时拉回到现实之中。
生命之弦的信徒们总是尝试着治疗世间存在的诸多瘟疫，但对存在于灵魂领域的顽疾，常规的手段大多一筹莫展。
为了探寻智慧生命精神病变的秘密，某位军团领主开发出了这项知识，它可以帮助另一位受术者减轻深渊力量对心智的腐化程度。
但请务必记住，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你试图从深渊的怀抱里夺取它猎物的举动必然会受到深渊的注意，如果你深入的次数太多，必然会成为前一个受害者的替代品。
知识效果：让你本人的压力值上升，降低受术者的压力值。这项技能的熟练度提升可以降低你本人的压力值增长幅度，这项知识本身的强度上升可以对它减轻压力值的效果提升
学习前提：在知识强度达到等阶5以前需要至少12点心智值，感知每高于基准值2点，则增加百分之1的额外压力伤害
——生命之弦的记账官
据说生命之弦是四位大天使中对自己的契约者最慷慨的，现在看来的确所言非虚。莫德雷德图谋的关键知识居然就这样白送了。
他的精神振作起来，在真实之眼中用灵魂强度提升了这个知识的绝对强度，在精神的世界里，代表知识的象征物是一团金色的小小火焰，当他将更多的灵魂投入其中时，火焰也随之壮大
支付灵魂点数：四百二十点，将知识强度提升到等阶3
警报：在你熟练度不足的情况下，过高的知识强度有可能会导致你在治疗过程中压力值急剧上升，请避免因过度使用这项知识而陷入狂乱。
小梅，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莫德雷德咬咬牙，来到了昏迷中的少女身边，微一犹豫，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少女的额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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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同拼图一样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因互相支撑才得以牢固。
记忆只因互相支撑才得以牢固，组成一个完完整整的灵魂。哪怕是最小的一块碎片丢失，游荡着的噩梦就会像万丈深渊里呼啸而过的风那样，从空缺的地方穿行而过，一片一片地，将心智拽入黑暗的谷底。
我的生命是由无数破裂的碎片组成的，我既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将到哪里去……
梅希亚这样对自己说，在血色裂隙之前战栗不止。
少女身处于一片暗红底色的虚无之中，她无法将意志从灵魂深渊之底的恐怖之处转移视线——那是在黑暗虚无的遥远距离外，一片蛛网状裂纹后的暗红光芒。
好冷，好害怕……
梅希亚抱紧了自己的躯体，仿佛这样做就能让她在那裂缝的凝视中稍微舒服一点，少女灵魂的火光就像是黑夜中一点微不足道的萤火，随时都可能毫无征兆地消逝在虚无中。
（感觉到孤独了吗，孩子？）
缝隙里的红光闪动着，一则信息突兀地出现在少女的意识深处。
白色的精神光体如同受惊了一般闪动了两下，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把全部的意志力都集中在那团跳动着的血色缝隙上。
梅希亚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没有肉体的保护，脆弱的思维与精神在万古的邪恶面前一丝不挂地展现出了灵魂中所有的脆弱和阴暗，莫名的低语声宛如有毒的火焰那般，燃烧着梅希亚心中的黑暗思绪。
我是你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腐坏心智的低语声总在最漆黑的夜里在梅希亚的耳边喋喋不休，而现在，当她的理智即将滑入真正的深渊时，恐怖的景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
少女恐惧地死死盯着那道缝隙，唯恐下一刻那道万劫不复的深渊将会把自己永远吞噬。
你为什么要这样永不休止的纠缠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要一遍遍重复这样的噩梦？
呜……无论是谁，求你救救我……
（孩子，你无需这样抗拒，这是你无法逃离的宿命，你终究要回到这个地方，因为——我即是你，是你无法摆脱的，你心中黑暗的沉淀物。）
恍惚中，那团血色的光芒中升起了一个模糊的暗红色身影。
这团身影的形象比梅希亚要漂亮许多，恶魔般的吸引力足以奴役任何一个不坚强的心智；这个身影也无比的恐怖，它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像是无数痛苦呼号声的回响，无数挣扎的灵魂组成了它不定型的身躯，血色的亵渎印记铭刻在她的身上，如同她手持的魔剑那样，散发出不祥的灵魂回响。
（没关系的，孩子，有些太过难以承受的事情确实不该让人类脆弱的心智承担——不过没关系，当我吃了你的时候，你就不必再为此痛苦了，来吧，让我们在深渊的祝福声中彼此结合。）
血色的暗影向着瑟瑟发抖的光团伸出了手，不洁的光芒与梅希亚白色的灵魂光芒接触的同时发出硫酸腐蚀般的哧哧声，少女痛苦地颤抖起来，原本鼓足勇气坚持着的意志力量也在亵渎的过程中变得昏沉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她的灵魂在幻梦中即将进入第二次睡眠——永远地，无法醒来的睡眠。
对不起，莫德雷德，我太累了……
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同化之前，她心灵中留下的最后一个剪影，是那个总是在微笑的温柔勇敢的少年。
小莫……
“事情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你说对不对？肃清者？我可是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们啊。”
（我就在你身边，梅希亚，赶快想起来你是谁！）
血色的暗影有些意外地从白色的精神体身边离开，魔剑危险地指着虚空中的另一个角落——染着淡蓝色底色的灵魂静静地出现在了那里，一边嘲讽，一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肃清者？呵呵，这个名字倒是很有意思，我在你们的种族中有过许多名字，但这个名字则是其中最有趣的一个……
也好，就恩准你这样称呼我吧，因为我即是将你们根除的那一个——你，应当称呼我为神。”
暗影释放出恶意的回响，将锋利的诅咒抛向莫德雷德。少年皱了皱眉头，任凭自己的压力值显著上升，一边继续和暗影对峙。
“抱歉，也许你今天确实胃口不错，但现在还没有到大快朵颐的时候。你们的长期拉锯战也许终会决出胜负，但那不会是今天。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尝试着吞噬我看看，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小莫……”
莫德雷德挡在了梅希亚身前——在灵魂的世界里，莫德雷德看上去不再像是那个勇敢机智的佣兵少年，反而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墨蓝色的长长秀发无风自动。
“在我的意识里出现了你……你是真实的吗？你不是那个可怕的家伙为迷惑我而创造的幻影吗？”
“不必惊慌，我还是那个莫德雷德。”
暗影抖动了一下：“树阵的庇护……呵，我感受到四条爬虫的气味了，难得你向这几个必败的弱者祈求庇护……不过没关系的，我总是会有很多的时间慢慢吞噬这个灵魂……而你，无能为力。”
血色的暗影消失了，唯独那条裂缝还在。莫德雷德注视着那道缝隙，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你感觉还好吗？”
“我……谢谢你还能来看我一眼，能在最后的时刻感受到你的存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少女扑入她的怀里，无法控制地抖个不停：“你看到了那道缝隙了吗……那就是祂注视着我的眼睛……当那只眼完全张开的时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不会有事的，”莫德雷德拍抚着安慰她，“相信我，只要你还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你的灵魂就永远不会堕落——
来吧，准备好接受我吧，死亡与深渊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两个美丽的身影紧紧地重叠在了一起，梅希亚忘情地感受着被她拥抱着的温暖，在她的怀中忘却了死亡与恐惧，温柔的幸福感充填了她的灵魂。
“好温暖啊……我不再感到孤独了。”
莫德雷德一边抚慰着她灵魂上受伤的裂纹，一边通过真实之眼向树阵提出了申请：
确定将军团权限与对象共享吗？
这项权限已与灵魂绑定，不可解除。
转移部分权限需将部分灵魂融合——确定？
融合开始——完成仪式前请勿终止这一进程，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源自真实之眼。
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陪伴着你了。
莫德雷德抚摸着怀中的女孩，幸福而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
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她的眼皮上，她感觉到凉风从身边吹过，在刚刚恢复意识的这个时刻，她的反应仍然迟钝，梦中那些乱糟糟的景象早已大半被她遗忘。
我在哪里……这是在哪里？
她睁开了眼睛，周围的景象仍然昏暗，船上的灯火昏昏欲睡地释放出一点点的光亮，大概现在依然还是午夜十分吧。
“小莫……”
少女轻轻呼喊了一声，她害怕自己的声音会让男孩子惊醒——莫德雷德的神情疲劳而憔悴，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床边，将额头靠在她身旁，拥抱着她睡着了。
啊……那段记忆果然不是虚假的。
梅希亚一动也不敢动，担心自己吵醒了精疲力竭的少年，她以最温柔的动作将男孩子的脖子拥入怀中，轻轻哼唱着无词的歌谣。
“小梅，你比我先醒了啊？”
莫德雷德毫无征兆地清醒了过来，虽然他的神情也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但少年依然竭力在梅希亚面前露出满不在乎的微笑，“你休息的怎么样，还觉的累吗？”
“我……我做了个很美的梦呢，虽然一开始很可怕，但梦中我见到了小莫，所以就不再害怕了……至于别的，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就好……你想喝水吗？刚刚睡醒一定会觉的嘴巴很干吧。”
就在莫德雷德刚刚起身，转身想去取水的时候，他感觉到身后的女孩执拗地拉着他不放手，将他拉往自己的身旁。
莫德雷德叹了口气，没有抵抗她的动作，转眼间，梅希亚已经与他四目相对，彼此亮晶晶的眼眸中都能看到对方的面容。
“我记得你在梦里说过，不会再留下我一个人了。”梅希亚轻声道，“你一定会说到做到吧？”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莫德雷德笑了，“你的眼睛真美，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
“那是因为……我的眼中有你吧。”
“哈哈哈，你真是好有趣的女孩子。”
“你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佣兵……这会儿几点了？也许……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我们可以做我们早就在船上的时候就该做的事情。”
“天快亮了，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早上好，小莫。”
“早上好，我的睡美人……”
小小的玩笑让两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梅希亚闭上眼睛，慢慢接近眼前少年的面颊。
莫德雷德也同时闭上了眼睛，一点一点地慢慢接近，面孔是这样接近，近到两人都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咳咳，我是不是出现的不太是时候？没关系，我只是有一两件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们而已，等我说完了你们再继续就好了。”
即将接吻的少年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颤，梅希亚迅速地躲入了角落里，双颊绯红地转过脸去。略显尴尬的莫德雷德也只能轻轻咳嗽两声——咳嗽声可以掩饰尴尬，却掩饰不了脸上的红晕。
“我们刚刚不是你想的那样——哎呀我在说些什么——没关系……迪尔德莉大姐，要是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你还是说吧……”
“在先前躲避无言深渊追击的时候，你还记得吧？”女精灵语气平淡地说道，“在那场追逐中，我们消耗了不少的油料。另外一方面，大风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可能得在大雨中拼尽全力抵御即将到来的风浪了。毕竟在风暴中，这条小船可没什么适航性可言。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和可见度环境下，凭借这么少的油料可能无法在风暴来袭之前找到‘龙骸号’，所以我们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直接被风浪吹向洛泽尔的西部海岸线了。”
“既然这样的话事不宜迟——迪尔德莉阁下，我们三个人中您得海上经验最丰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船上的事务就拜托您全权指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