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头酒馆最初的老板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至少不像是高文口中所说的“祖辈和真理会有一点渊源”这么简单。
因为真理会总部地下城最隐秘的后门，那条密道竟然就藏在酒馆老板屁股底下的酒窖里，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建造出了一个画风与酒馆本身明显不搭调的古代岩石拱门。
站在拱门之外，卡洛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真理会成员，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这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
虽然他不太清楚原本世界线上整个事件的经过，但是就结果而言，两大派系几乎血流成河，精英全部阵亡，只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阿谀之徒。而中立派当中，就只剩下高文一个人仓皇逃窜。
而现在幸存下来的足足有五名白银位阶强者，包括那两位相爱相杀了半个钟头最后又不得不携手合作的魔法师，还有砍人砍得最欢命也够硬的狂战士麦克斯，以及卷宗学者高文。
和当年与卡洛初次见面时不同，此时的高文自身实力此时还达不到真正的白银标准，但他手上那本祖传的智慧宝典却是作弊一样的存在，战力难以评估。
然后是酒馆老板，他展现出来的实力至少已经达到了资深白银的水准，而且居然是一个拥有矮人血脉的盾武士！就看他这站直了一米八五的彪悍身材，自己不说的话，谁想的到他能跟矮人扯上什么鬼的关系？
而且他的女儿居然还是个寒冰术士，这家子的血脉也实在够乱。让吟游诗人自由发挥脑洞的话，大概能编出一个洋洋洒洒上百万字的狗血故事也说不定。
不过作为地下城密道的守护者，拥有这种实力倒是恰如其分。
除了这五个人之外，其他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包括寒冰术士萨琳娜在内，一共四名青铜位阶巅峰接近于白银的成员，剩下七个人也都在青铜位阶的平均线以上。
真理会总部门口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区域，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几乎都是吉伦特、雅各宾以及中立派投入到战斗当中的最精锐力量。
但现在却是真理会经过今夜的惨剧之后，留存下来的最后的火种。
“虽然各位似乎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不过在出发之前，请允许我再确认一遍——你们真的已经拥有舍弃生命的觉悟了吗？尤其是原隶属吉伦特派系的诸位？”卡洛的视线扫过一圈，默默地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不出意外地，他注意到那几名吉伦特派系成员的脸色有些难看。在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已经彻底心灰意冷，就是想死也死个明白。但有的人心里未必不会有那么一点小心思，抱着侥幸心理，期待着地下城中的吉伦特派系主力还有一战之力。
“能活到现在的都不是孬种，你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酒馆老板不耐烦地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仅此而已。我知道以诸位的实力在过去都不是无名之辈，也并非盲从之人。不过无论你们心中现在有什么想法，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也没有任何意义。”
卡洛微微欠身，向众人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率先迈步走进密道之中。
“我说过可以给你们找到答案，但是可没说过保证安全——事实上诸位心理也应该清楚，这注定是一条死路。”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高文将自己的古书夹在怀里，紧走两步跟上卡洛的步伐，紧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作为真理殿堂的审查官，我必须见证真相，记录历史。你别以为凭这几句鬼话就能吓唬人。我想要知道的是真正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卡洛撇了撇嘴，回过头，看到其他人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其实不是我隐瞒了什么真相，只是说出来你也未必相信罢了，倒不如等一会儿到了地方让你亲眼看看，死也死得明白。”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相信？”高文翻着白眼说道：“而且看你这有恃无恐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去送死，肯定早有准备。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给我们交底，是真想要把我们坑死吗？”
“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不过看样子这段路也很长，那就说说也无妨。”卡洛耸了耸肩，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让跟在后面的人支起耳朵也能听得清楚。
“其实你们被坑的一点也不冤。真理会创建之初的目的就是要寻找世间真理，让凡俗之人独立自主脱离神灵的掌控，这一点想必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清楚。既然如此，吉伦特派系为何又要与虎谋皮？你们究竟是凭什么相信，诸神会给你们这些无信者提供帮助？”
卡洛的话，让队伍之中那几个原吉伦特派系的成员满头冷汗。
“吉伦特派系本身追求的理念，就是对于诸神信仰的承认。我们从未否定过诸神的信仰，否则奥克兰特王国境内也不会有神殿存在。最初的十二圣贤，都坚持自己的道路，但也认同彼此存在的意义，这才是真理会创建之初的真正宗旨。”高文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如果有人从真理殿堂借走书籍不还，你会怎么做？”卡洛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我会及时提醒，如果逾期不还，他就会被列入不信任名单……”高文说。
“很好，那如果有人借了你的书拿去撕纸擦屁股，你还能忍吗？”卡洛又问道。
“我会把他的脑袋塞进马桶里。”——高文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却没有直接回答卡洛的问题，眼睛里闪过若有所悟的神色。
“所以你觉得那些端坐于天上的神灵，对于你们这些叛逆者会持有怎样的态度？”卡洛冷笑着问道。
“不，神是宽容的……”跟在后面的一个吉伦特成员小声说。
“如果神是宽容的，那么真理会最初成立的背景，第一次宗教战争难道是他们吃饱了撑的互相玩耍打闹？”卡洛不屑地呸了一声说道：“真理会创立到现在不过一千年时间，就被你们折腾成什么德行？至高神庭成立到现在已经度过了三个世代，你觉得他们还能天天心平气和地喝茶聊天看日出日落？”
他说的太有道理，以至于竟然无人能够反驳。
“我赞同你的观点，但不认可你的逻辑。”高文咳嗽一声，正色说道。
“平民与贵族的思维方式尚且不同，以凡人的智慧又怎能揣度诸神的想法？你只是以最大程度的恶意去推断真相，但换一个角度来说的话，也未尝不存在另外一种可能——诸神需要凡人的信仰，因此相比于消灭我们这些无信者，将我们转化为信徒对他们来说更加有利。以我的智慧尚且能想到这些，神灵又怎会视而不见？”
要说到逻辑辩论，身为卷宗学者的高文才是专业选手。这种人能把天使说成恶魔，能把火焰说成寒冰。上辈子卡洛领教过他这张臭嘴，所以一点都不想跟他废话。
“你听说过最古之王的传说吗？”卡洛突然问道。
“最古之王加尔洛萨？我当然听说过，他是第一个征服全世界的人类之王，最后却因为藐视诸神而受到惩罚……”高文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可知道诸神教派的宗教典籍之中是如何记载这位最古之王的传说？”
“上古史诗第二卷——最古之王加尔洛萨统治了整个世界，用暴力和恐惧奴役他的子民。诸神倾听到了凡人悲痛与绝望的祈祷，于是派出使者向加尔洛萨提出要求……加尔洛萨无视了诸神的善意劝告，一意孤行，最后终死于神罚，他的帝国从此分崩离析，大地上的文明种族进入了新的纪元。”
像这种人类历史上的重要事迹，绝对难不倒一名以记录历史为职责的卷宗学者。高文倒背如流地说完这段话，脸色不由得古怪起来。
“据我所知，这段关于最古之王的历史记载，只是诸神教派单方面的说法，一直以来都有人类学者对此表示质疑。但是任何提出质疑的学者，都会被教会列为异端邪说。而你的祖先，十二圣贤之一的大学者斯图尔特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卡洛回过头，看着高文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诸神教派保存的上古史诗被修改得面目全非，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关于人类最古之王的传说真相已经很难考证，不过……”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段故事的真正重点——也就是‘诸神的使者’第一次出现在凡人的世界。”
“每一位真神在凡俗世界都会有几名选民，这没什么稀奇。”高文说。
“不，你说的叫做选民，而在那一次出现的，叫做使徒。”卡洛正色说道。
“使徒？”
“对，这也是我们即将面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