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究竟有没有罗丹·埃蒙爵士这个人都不一定，这只是一种拉近彼此距离的搭讪技巧，男女通用。不过如果搭讪者自己底气不足的话，就很容易弄巧成拙。

“你认错人了，先生。”卡洛微微点头地说道。

“啊呀，那真是抱歉，是我眼花打扰到您了。”大商人嘴上说着，屁股却挪到了餐桌对面的椅子上，故意露出一丝逢迎的笑容。

“只是我总觉得您特别面熟，也许最近我们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冒昧的多嘴问一句，不知道您高姓大名？”

“唐尼。”卡洛简单地说道。

虽然这只是一个姓氏，但是对于这个商人来说已经是足够珍贵的情报。真正在王都混得开的大商人，都必须将大大小小的贵族姓氏背诵如流。而“唐尼”这个姓氏，虽然算不上一流豪门，但也绝非无名之辈。

“莫非您就是马兰度·唐尼先生？”大商人眼珠一转，惊喜地叫道。

“远亲而已。”卡洛说。

虽然卡洛说的话不多，但这种讲礼貌又带点冷漠的说话态度，才是最正确的应对方式。商人无论多么富有终究还是属于平民阶层，即使花钱买到一个爵位，也终究不能融入真正的贵族圈中。

只不过刚才商人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让旁边狂吃海喝的奈德支起耳朵，不经意地向这边瞄了一眼，刚刚塞进嘴里的半只火鸡翅一不小心就卡进了嗓子眼里。

奈德一口咬碎嘴里的鸡骨头，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了半天，这才确定那个陌生贵族公子哥的真实身份。

顿时心里面就像是一百万只拉屎的火鸡狂奔而过。

卡洛对背后锐利的目光视而不见，手上接过商人递过来的烟斗，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是否有被使用过的痕迹，然后是烟斗的材质和烟叶的成色，最后才满意地点点头，点上火深吸一口气，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脸色和善了许多。

“那么，吉姆·巴塔洛夫先生……”

“唐尼先生，您太见外了，叫我吉姆就好。”大商人几番努力终于收获到了对方的善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吉姆先生，咱们就不要再客套了。”

卡洛叼着烟斗伸出手制止了商人继续吹捧的行为，耸耸肩说道：“我父亲常对我说，商人从不无利起早。您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您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贵族子弟，在家里也没什么说话的分量，我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能让您这种大商人青眼有加。”

你特么穿着王都最流行款式的高档时装，像只火鸡一样招摇过市，还有脸说自己没什么本事没什么地位？

吉姆在心里面腹诽着，脸上却堆满笑容说道：“看您说到哪里去了，您看这长夜漫漫，船上的旅客本就不多，我只是想过来结识一下朋友，聊聊家常而已。开船的时候我没有看到您的身影，要不然肯定早就亲自登门拜访。”

“我这也是临时的决定……”卡洛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王都昨天晚上……您也知道。我们家损失不小，父亲让我先回老家做点准备，万一以后……总之是有备无患。”

“喔……原来是这样，我明白的，明白的。”吉姆连连点头，做出一副同病相怜的表情，唉声叹气地说道：“可不就是么，谁知道这是哪里招来的灾祸。我这边的店铺也是损失惨重，刚进来的货全部报销掉了，这不还得亲自回北方去周转……您刚才说您的老家也在北方？不知道是哪个行省？”

“只是祖上留下来的一点基业，早就荒废掉了，不值一提。”卡洛摇头说道。

“那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有人有钱，很快就能恢复起来。”吉姆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市侩的神色，他搓了搓手，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在下的商会在北方各省都有一些人脉，如果您不嫌弃的话，那些粗笨的活计完全都可以交给在下。”

“这样不太好吧……这种事情要是让家里知道了，我可不好交代。”卡洛露出有些意动，但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当然，当然，您那边肯定是要有亲信的人手过来监督，我们商会只是出钱出力，一切全听您的吩咐。”吉姆眯起眼睛笑道：“重新修缮祖上留下的基业，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您的父亲把如此重任托付给您，想必是对您抱有殷切的期望。这个时候您正应该展现出一个继承人应有的魄力和担当。”

“话倒是这样说没错，但……这岂不是让您吃亏？”卡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怎么能说是吃亏呢，至少在下收获了您的友谊。”吉姆哈哈大笑道：“这份友谊对于在下来说就是无价的，更何况只要您日后能有所作为，我们一定还有更多互惠互利的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这个时候卡洛点的牛排已经上桌，吉姆立刻知情识趣地起身告辞，带着有些漂浮的脚步转身离开了餐厅。

卡洛拿起餐刀在牛排上轻轻画了几道，一整块的牛排干净利落地分割为十二个整齐的小块，切口处散发出新鲜牛肉独有的芳香。

轻抿了一口红酒，卡洛叉起一块牛肉正要放到口中，对面的座位噗通一声巨响，奈德拎着酒瓶子坐了过来。

“你搞什么鬼？”奈德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话从何说起？”卡洛咀嚼着牛肉，抬起头一脸无辜地反问道：“以前是真没钱，回到王都之后发了一笔小财，我为何还要为难自己？”

“我看你是趁火打劫……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奈德侧过头向走廊外瞄了一眼，低声问道：“你觉得那商人有问题？”

“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发动战争的吉伦特和雅各宾两派，现在估计都处于懵逼的状态。新国王颁布的告示就是唯一的官方解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进一步的答案……”

卡洛耸了耸肩，冷笑道：“那么问题就来了，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迫不及待地选择最昂贵也最快的旅行工具逃离王都呢？我想做贼心虚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咱们是真的做贼心虚，那位吉姆先生呢？”

“嗯……按你这么一说倒真是可疑”奈德捏着胡子沉吟了半晌，摇头说道：“但也不能确认就是‘那边’的人吧，白鹭号在马赛恩停泊，距离北境还隔着一道云麓山脉。马赛恩附近也是龙蛇混杂，各方势力汇聚，要说他是伊斯塔伦白狮子家的探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是个可疑的家伙，试探一下也无伤大雅。”卡洛无所谓地说道。

“试探倒是应该试探，可你这一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奈德嘬着牙花子冷哼道：“看你这扮相也真是下了血本，所以我说你昨天晚上就是去趁火打劫了吧？就他那么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值得你付出这么大代价？就你这衣冠禽兽的样子老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对付吉姆先生当然不需要如此改头换面，但要跟你去北境的话，我就必须要准备一个新的身份。”卡洛一边吃着牛肉，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相对于真理会密探这种充满威慑性的身份，一个对米丽雅小姐一见钟情的爱慕者，不惜为此从家中偷跑一路跟过来的贵族子弟显然不容易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你早上跟我妹可不是这么说的。”奈德咬牙切齿地说。

“当然，这是我睡醒之后才刚刚想到的主意。”卡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抬起手叫来餐厅的侍者吩咐道：“这牛排味道不错，给我再来十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