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卡洛也不得不承认老鼠确实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家伙，交代完自己这边的任务之后，他话锋一转就开始替另外一位雇主工作。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那位从溪谷郡来的桑德斯·莱温男爵？知道吗，那位男爵先生想要向大公爵的女儿求婚！”

“你说我知不知道？”蒙克面无表情地反问。

“当然了，蒙克队长，你当然知道。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是什么来着？对了，最新的消息，那位男爵在城堡里吃了软钉子。听说森林狼家族认为他不够资格，所以他决定在达隆郡组织一场骑士比武大赛，向森林狼家族证明他的勇武，同时迎娶淑女的芳心！”

老鼠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地说道。

“桑德斯给了你多少钱？”卡洛饶有兴致地问道。

“职业操守，先生，职业操守。”老鼠摇头道：“我这么一说，您这么一听，就当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你这样说话是不是有对森林狼家族抱怨的嫌疑？你看蒙克队长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啊……”卡洛意有所指地说。

“呃……”老鼠转过头，看到蒙克阴沉的脸色，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摊手说道：“蒙克队长，你知道我的……好吧，我刚才接这个活儿的时候确实没多想，真的！”

“要么我丢你进监狱。要么现在就给我去干活！”蒙克冷哼一声说道。

“其实我个人觉得下水道的环境也不比监狱好到哪去……当然，蒙克队长，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那帮溪谷郡的铁罐头是外人，我不会帮外人的，哪怕他们给多少钱也不帮！”老鼠飞快地抬起手发誓说道。

“没关系，我对那个比武大赛倒是有点兴趣，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卡洛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老鼠不要紧张，然后继续问道。

“今天上午十点开始，就在城外的赛马场。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您要是想去的话最好尽快，要不然可未必能找到好位置了。”老鼠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卡洛点头说道：“正好有他们转移注意力，你去完成我交代的工作也会轻松一些。今天晚上我们还是在这里碰头，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了，尊敬的先生，一个白天的时间足够了。”老鼠连忙说道。

目送老鼠离开之后，卡洛转过头对蒙克说道：“那个桑德斯，你怎么看？”

“跳……跳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个小丑而已。”蒙克憋红了脸想要说出一个有文化的词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不屑地撇嘴说道：“他小时候来过达隆郡，被老大教训过一顿，回去以后就再没来过。这两年我们跟着老大在极北要塞打仗基本没回来过，听说这小子自己闯出了很大的名声，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卡洛问道。

“目的？可能就是想要炫耀一下吧？”蒙克不耐烦地说：“就他长那个德行，别说小姐，我都看不上。”

“说的也是……”卡洛赞同地点点头，站起身说道：“既然时间还早，我打算四处逛逛。如果你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帮我一个忙如何？”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都没问题。”蒙克大大咧咧地说道。

卡洛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第二张纸条，递到蒙克手中。

“不会吧，你真以为我认字很多吗？等一下……这什么意思？你开玩笑吧？”等蒙克看清楚纸条上的文字之后，脸色顿时纠结起来。他回过头想要拉住卡洛，但是卡洛和他的仆人已经消失在旅店门外。

“你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离开旅店之后，艾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她看清了第一张纸条的内容，但是没有看到第二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了。”卡洛语焉不详地回答道。

桑德斯不惜重金进行宣传已经出现了效果，大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即将开始的那场比武大赛，而且具体的细节比老鼠刚才说的要详细的多。

仓促之间举行的比武大赛当然不可能邀请整个北境的青年俊杰，桑德斯的目标也很明确，他想要挑战的也就仅仅是达隆郡的年轻人，为了吸引人气，甚至设置了重金悬赏。只要能够击败桑德斯和他手下的骑士，都可以获得不菲的奖金。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上午的比赛首先是要淘汰凑热闹和不合格的选手，每一名挑战者必须击败其他五名挑战者，才能获得真正的挑战资格。

等到下午的时候，选拔出来的挑战者才可以挑战桑德斯座下的骑士，至少要击败三名骑士，才能获得挑战桑德斯的资格。

桑德斯虽然留在最后，但是他必须迎接所有挑战者的车轮战。

听起来这个比赛规则并不怎么严谨，与其说是比赛，感觉上娱乐的气氛似乎更多一些。但恰恰是这样才不会让人反感。

桑德斯对于底线的把握很精准，他在达隆郡是外来者，说话做事都不能表现出强硬的态度。贵族之间默认的潜规则就是“妥协”，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双方各退一步，为彼此保留体面。

如果他以比武大赛的名义强逼森林狼家族表明态度，无论结果如何，传扬出去大家都会觉得他年轻不懂事。但如果像现在一样稍退一步，把这件事做成一个偏向于娱乐性质的活动，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会被大家传为美谈。

这就是贵族交际的艺术。

北境物资贫乏，本来就缺少全民性质的娱乐项目，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吸引到了大多数人的目光，有很多人甚至宁可放下手头的工作，也要跑到城外赛马场去看热闹。城里面反而是空旷了许多，给卡洛留下了充分的探索空间。

卡洛并没有跟着其他人去城外看比赛，反而是带着艾玛在城内四处闲逛。两个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逛遍了达隆郡城里的大街小巷，其间还重点走访了森林狼家族城堡的外围，城里唯一的卢德恩神殿，城防军的军营以及山顶的瞭望台。

达隆郡的城市坐北朝南，据说正好可以依托山峰挡住冬天的寒流。而最高处的瞭望台则是在山巅以北。从此处向北眺望，可以在连绵起伏的雪山之中看到极北要塞的城墙。据说当年先君病重，就是在这里遥望了北方最后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西边那座山峰样子很奇怪，有什么传说典故吗？”卡洛收回视线，用手指着达隆郡西边的一座突兀的山峰向艾玛问道。

“那是鹰嘴峰，和达隆郡所在的鹰羽峰，还有东边的鹰爪峰是连成一线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巨大的神鹰坠落于此，它的尸体化作这三道山峰。还有一个传说——有人说这只巨鹰是古代的神祗，停留在此守护着人类的边境线。这里就是人类所能到达的最北极限，继续向北就会失去庇护，所以当年开拓北境的先君最终也止步于此。”艾玛如数家珍地回答道。

“很有趣的传说。”卡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道：“既然有这种传说，北方人为什么不供奉这位鹰神呢？”

“也不是没有，但就和狼一样，这种崇拜只是单纯的敬畏，还达不到对真神的信仰那种层次。”艾玛摇头说道。

“有点意思……”卡洛拉起衣领挡住山顶的寒风，搓搓手转过身说道：“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了，米勒夫人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午餐，咱们抓紧时间回去。”

“到底是谁不抓紧时间啊，我的主人？”艾玛不满地说道：“我带着你在城里闲逛了整整一个上午，也不知道您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你以为我是在闲逛？”卡洛回过头，一脸无辜的表情。

“是啊，我的主人，是您亲口对我说——‘咱们随便闲逛一下吧’这句话的。”艾玛面无表情地看着卡洛气呼呼地说道。

“所以你就信了？”卡洛满脸惊讶。

在艾玛的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崩断之前，卡洛收起无辜的表情，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刚刚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所要收集的情报，已经完成了六成。”

“恕我直言，我没看出您收集到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艾玛愤愤不平地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卡洛竖起一根手指，沉声说道：“假如果我们站在诅咒教派的立场上，这盘棋，要如何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