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矿场距离达隆郡并不是很远，只隔着一座山岗的距离，正常人步行的话最多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路程。
劫持者压根就没打算掩盖行迹，山路上杂乱的脚印清晰可见。但是在上山之前，卡洛却停下了脚步，开始四处张望。
沉吟了片刻，他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喂！那边根本没有路吧？”艾玛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但是不能往前走了，前面是雷区。”卡洛点头说道。
“雷区？什么意思？”艾玛一脸茫然。
“就是那种……进去之后会送给你一个巨大惊喜的地方。既然是人家早已经准备好的剧本，咱们没必要替别人踩雷。”卡洛拿出匕首，在道路旁边的一课白桦树上刮下一块树皮，在上面刻了一个真理会的眼睛符号。
“等等……你那把匕首怎么看着那么眼熟？”艾玛眯起眼睛问道。
“因为这就是你的。”卡洛将剔骨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捏住锋刃递还给艾玛。
“诶？怎么会……”艾玛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果然发现自己左边的匕首已经不翼而飞，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所以我就说——你只要做好密探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就行了，何必装成守望者的样子跑出来跟我吃苦？”卡洛斜着眼睛说道。
“谁假装了，我好歹也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艾玛绷着脸说，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武器都不知不觉被人摸去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她的声音小的可怜。
“那你杀过人吗？”卡洛突然问道。
艾玛沉默了一下，点头小声说道：“杀过……我曾经处决过一个……”
“罪犯不算，你杀过无辜者吗？”卡洛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问道：“比如说某一个任务目标，你根本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罪行，只是按照上级命令的指示，亲手用匕首割开他的喉咙……”
“怎么可能啦！混蛋！我加入真理会是为了继承母亲的遗愿，守护北境的秩序与安宁，可不是为了那些丑恶肮脏的交易去送死卖命！”艾玛怒道，光是想象一下那种景象就让她全身发冷。
“喔，那也就是说你还是个菜鸟。”卡洛摸着下巴正色说道。
“那么不是菜鸟的主人您……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咯？”艾玛冷着脸反问道。
“习以为常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卡洛含糊地回答着，突然停了下来。
艾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前面陡峭的山崖。
“不是吧，难道你想从这里爬上去？”看着眼前高度超过百米，近乎于垂直的断崖，艾玛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知道的，作为一名职业的吟游诗人，当然不可能天天躲在酒馆里抄袭改变别人说烂的故事。有的时候为了寻找灵感，我就喜欢一个人出来游山玩水。你别看我体格不怎么样，其实在爬山和游泳这方面我都比较擅长……”
嘴里面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瞎话，卡洛张开双手活动了一下手指，抓住山崖上垂下来的藤条用力抻了抻。脚下略一用力，整个人噌的一下窜了上去。
“我信你妹的吟游诗人……”艾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卡洛的样子，自己也开始寻找藤条。
爬悬崖不仅仅是一个体力活儿，还需要特别专业的技术，这是艾玛的切身体会。当她发现藤条只能爬到半山腰上，而卡洛已经开始徒手攀登的时候，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在她看来上面的山崖根本就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但是卡洛却像是一只敏捷的猿猴，四肢并用飞快地向上攀登，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找到借力点，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半分。
艾玛抬头看了看山顶，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脸色不由得苍白起来。一阵山风刮过，吹得藤条来回晃动起来，她的身体顿时僵硬。
“天快黑了，你要耗到什么时候？”卡洛从山崖上探出头，大声喊道。
“我爬不上去的！”艾玛紧闭着眼睛尖叫道。
“说你是个半调子还不承认，别告诉我你连守望者最基本的职业技能‘墙面行走’都没学会。”卡洛摇头叹气道。
艾玛的脸色骤然一红，她咬着牙睁开眼睛，重新向上面看了一眼，无奈地喊道：“我最多只能跑十米，这点距离根本不够！”
“啊，抱歉，我见过的那些真正的守望者，都跟壁虎一样可以黏在墙上。”卡洛毫无同情心地回答道：“原来你还是个残废。“
艾玛死死地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蓦然松开手中的藤条。
她裹紧身上的阴影斗篷，紧绷住一口气，脚下骤然发力，化作一道阴影向上方弹射了出去。阴影紧紧吸附在山壁上，似乎完全无视了重力的影响，一瞬间冲出了十余米的高度。
十五米，二十米……艾玛爆发出来的能力已经超过了自己曾经尝试的极限，可是距离山顶仍然还有一段可观的距离。
哗啦一声，阴影掠过的山岩碎裂开来，艾玛双眼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般大小，她的脚下已经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脱离了山壁，她就再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摔落下去。
就在少女万念俱灰的那一刻，似乎隐约看到山顶上的卡洛抛出了什么东西。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腰间被某种东西猛然缠住，然后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
这是……缆绳？艾玛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山顶。卡洛一手抓着缆绳，另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了上来。
双脚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艾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倒在地上。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因为一时之气做出这样鲁莽的举动。而这生死之间的恐怖也不是她这样一个普通少女能承担的起来的东西。
拼命地擦干眼泪，艾玛抬起手怒视着卡洛，恨恨地说道：“你在试探我？”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信任你，你也不信任我，既然如此又何谈试探？”卡洛走到艾玛面前蹲下身，取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放到她手上，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不过既然你选择跟上来，那至少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吧。刚才的感觉如何？”
“印象深刻，记忆犹新。”艾玛咬着嘴唇说。
“那就好，记住这种感觉，相信我，这对你会有好处。”卡洛拍拍艾玛的肩膀，示意她看向身后。
艾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两个人所在的山崖上，是一片茂密的针叶林。穿过这片树林，隐约就可以看到远处的石林矿场。太阳已经快要落山，金色的余晖洒在针叶林中，景色格外美丽。
唯一与这份美丽不太相称的，是站在林中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也就是八九岁大的年纪，身上穿着明显大一号的旧裙子，绑着一根麻花辫，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竹篮，里面似乎放着蘑菇。
石林矿场的居民？采蘑菇的小女孩？
仅从外表上来看，那个小女孩和同龄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除了……她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只剩下灰蒙蒙的眼白。她的脖子上像是被某种野兽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巨大伤口，连颈骨都露了出来。
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倒下，只是带着几分好奇的表情，站在原地注视着从山底下爬上来的两名不速之客。
“那是……亡灵？”
注意到那个小女孩身上的异状，艾玛只感觉到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
“没错……而且是比常规认知中更可怕的……东西啊。”卡洛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似乎是感觉到了目光的注视，小女孩有些瑟缩地低下头，将手里的竹篮扔到了地上。她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再次抬起头时，两只灰蒙蒙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