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希彦和若水在如同梦幻流水的他们的往事之中穿行，看到了他们的青春，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他们又进入了他们的时光之中。

婚后不久，他们开始吵架。她觉得他变了，不再那样温柔似水，不再体贴温存。他似乎不再爱她，而她也在这种惊诧中慢慢地不再爱他。

本来有爱的婚姻，变得不再有爱。而没有爱的婚姻，注定要走向溃败。

这一天他的女同事约他吃饭，他想了想，答应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而他也知道她一直在追求他。她当然也知道他是有妇之夫，那么她爱他什么？他的钱？他的地位？她和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除了工作上的事，他们经常谈起最近流行的哪本书，其中的那些内容是令人感动的，而前几天又上映了那部电影，电影里的哪句台词是他们所共同喜欢的，他们一起听音乐，一起聊天。他们开始增加相处的时间，他经常借口加班而不回家，就是为了与她多呆一会。他们有时会去公园散步，有时会到电影院看电影。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又找到了和她在一起时的感觉，像是另一场初恋。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彼时的她了。

物是人非。然而他并不在意。他故意忘记了许多关于她的事情，将全副精力都关注在她的身上。

那时那刻，他觉察出自己到底有多残酷，也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那个曾经温暖的家庭，他对不起那个曾经美丽的妻子，然而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天，他和她在酒店开了房，他知道自己彻底地背弃了妻子，他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样一个结果，只知道自己在一条路上越走越远，那个家庭已经像是一个累赘，他想要寻找一个新的所在，体会刺激的感觉，他要丢掉所有的包袱，他要开始一段自己以为会很幸福的新的生活。他能得到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他决定忘记她，忘记关于她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孩子。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有点像一个寻找不到猎物的野兽。他惶惶然不可终日，这那里是幸福？简直像地狱一样煎熬。然而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要挟他，她说她有他们做·爱的录像，如果他不和她结婚，她就要鱼死网破。于是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于是他回到家里，开始处处找茬，刁难她。他经常以各种理由刁难她，责备她，然后吵架，屋子里像是一个笼子，关住了两只曾经相爱的金丝雀，如今一个已经变心，留下另一个独自啼血。

家庭算什么？只要自己愿意，应该随时可以有吧？他这样想着，他早已忘记了那个操场上香汗微湿的英姿飒爽的她，忘记了曾经的誓言，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只想朝着未知的黑洞撞过去，也不知道是头破血流，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无法停下来。那个要挟，如同自己颈上的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抓在她的手里，两个她，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力和余地。

她手上的录像……一想起他和她在一起的事情被公司的人知道，自己的颜面何存？她也许不在意，但是他绝对在乎这个工作，正是这份体面的工作给了他尊严，给了他一个男人的自尊，如果他失去了这份工作，他不敢想象结局会是怎样？

于是他真的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也许他还很爱她，也许他的心中的那个美丽仙子还没有在他的心中消失，但是如今的结局已经不在他的手里控制。他像是一辆失去了刹车的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向着未知行驶过去。

从错的第一步开始，他便没有回头路。这让他懊恼，让他看到她就觉得烦，让他不再愿意回到这个家里，她越是温柔，他越觉得愧疚，就越觉得她可憎。于是无缘由地生气，吵架，直到两个人都深深地受伤，直到有一天，她对他说：你外面一定有了女人。呵，她终于知道了。她真是迟钝，到了现在这地步才知道吗？

她开始不再理他，回到家里就是冷战，让人窒息，于是他不愿意回家，甚至不用找理由，反正你也知道了，我在外面有女人。于是，他每每不回家。她又有什么办法，只有等，可是她等不到他回来，于是她也知道，这一场婚姻，以美好的期望开始，最终只能以分开的方式结束。

她希望得到救赎。他也希望得到救赎。谁能救赎他们？也许世间没有上帝，只有魔鬼，魔鬼引诱你犯错，然后让你沉沦于十八层地狱。年轻的时候无知，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悔过。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这个家庭的背叛者，而实际上他也是受害者，只不过他更加地无法言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何尝不想和她重新开始？他何尝不想那段错误的婚外情不曾发生？他何尝没有将肠子悔青？但是一切都没有假如。

看到了这里，希彦长长吸了一口气，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让我想一想。”

希彦和若水跨过了那扇过去之门，回到现实世界里。小书店里很安静，希彦将卷帘门打开，屋子里又有了柔和的日光，一切才显得真实起来。

刚刚似乎经历了好几年，但是在现实世界里，却只有几分钟。

他们知道了那个小男孩的父母的过去，知道了他们的不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水说：“我觉得应该让那个男人重新记起和妻子的美好恋情。如果他真的想起了那些美好的往事，他会留住这个家庭的。那个孩子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希彦说：“这的确非常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拿到那个女人的录像，将它交给男孩的父亲，让他亲手销毁，这样他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若水点点头，说：“如果毁掉了那段录像，然后又成功地唤起他们之间的那些美好的回忆，我想，这段感情应该可以挽回。”

希彦说：“的确。这正是解决这个愿望的两个关键点。”

“关键是，我们如何得到那盘关键的录像，并彻底地毁掉它。”若水说。

希彦笑了笑，说，“这个容易。我手下还有一些‘人’，可以做这件事。”

“谁？”若水睁大了眼睛，她想象不到眼前的这个小老板，竟然说自己“手下有一些人”。

“具体来说，他们一个叫囚沙，一个叫洛兰。”希彦笑得更加得意了。

“我怎么没有见过他们，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么过来一起喝杯茶咯！”若水说。

“好吧，我可以让你看看他们，但是你不要害怕。”希彦按下了手指上的戒指，若水注意到他将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上，他这个年纪当然没有结婚，但是男孩子戴戒指的很少，这样带难道是向谁求婚？她有些发花痴地想。

就这样，空气里发出砰地一声，一股浓烟过后，小书店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当若水看清了那两个身影之后，其中一个身影有些骇人，她看到之后，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说过了，他们也许会吓到你。”希彦从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