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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第三百零四节 戚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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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择手段?是的,刘泽想着的就是不择手段~!对于他自己来说,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是常有的事情,每个人,每件事,每一个朝代,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为了一帮人的利益牺牲一个人的利益这似乎早就已经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不错戚家军是戚继光建立起来的,是他赋予了这些人灵魂和希望,还有共同的目标,但是如果说要是戚继光不能够正视,不能明白戚家军哪些被迫害者的希望,哪些流离失所者的期盼,那么刘泽认为他就应该被淘汰,不管他是谁,曾经立过什么样的汗马功劳都是一样。只是这种事情,刘泽并不敢,也不想去同龙天羽说起,他知道就就算说了,人也不可能对这种事有什么态度,因为哪是戚继光,是一位民族英雄,是一名对大明有N多贡献的男人。

孔辉屁颠颠的在前面带路,此时是夜晚时分,手中颤巍巍的灯笼照射出来的晦暗光芒,映射在青石板之上,为了表示对戚继光的尊敬,龙天羽要求大家步行进入戚府。孔辉他的心里也不平静,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位龙颗管事为什么要带着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来见戚继光,却知道这么私下来见戚继光,是和朝廷政策有悖逆之处的。只是哪又怎么样,孔辉心里面安慰了一下自己,也许,也许这位颗管事大人来就是奉了朝廷的密旨呢?不管如何端谁的碗,吃谁的饭,就要给谁办事说话,这一点孔辉孔大人是能够拎清楚自己的位置的。正想着,一行十来人已经默默的来到了“父子总督”坊前,龙天羽止步不前,只是默默的站在这里不语。刘泽则是在边上介绍戚家的一些状况。戚继光的远祖是在河南卫辉府,他的六世祖戚祥跟随朱元璋在推翻元朝,建立明朝政权的斗争中,成为开国功臣,为了追念他的功绩,明政府授予其子戚斌为明威将军,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所以,自戚继光的五世祖戚斌开始,这里就一直是戚氏族人聚居的地方。到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袭职后,任过都指挥、大宁都司、江南漕运把总,还在禁军神机营中任过职,所以这座建立在戚继光宅邸西边的父子总督牌坊,是嘉靖四十四年朝廷为旌旗表戚氏家族而建,而在另外的东边,则是另一座牌坊,名叫“母子节孝”坊。两座牌坊上的题字见证了戚家的辉煌,“母子节孝”坊中部额书“旌表赠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戚宁妻一品夫人贞节阎氏”、“诰赠特进荣禄大夭中军都督右都督指挥使前总督山东备倭戚景通”、”、“镇守浙福江广桂总兵都督国知前都督备倭戚继光”。只是龙天羽站在这里,不禁想着,如此巍峨挺拔,气势雄伟的牌坊,却是活生生的成了一种讽刺,戚继光所遭受的悲惨命运,将皇家的无情显露无疑,皇权政治的残酷表露的淋漓尽致,不管你对曾经的大明有什么贡献,做出过什么样的功绩,皇帝就是皇帝,人在这两个面前表露的极其卑微,没有丝毫的尊严,尤其在你踏入大明这种集权的政治社会当中,你要成为其中的精英部分,你就要做好被政治抬上云霄,生活在高高在上的云端,也要做好被政治践踏成地底泥巴的思想准备。

就在龙天羽静静站立此处,缅怀戚继光曾经的辉煌和功绩,以及帝王无情的时候,对面飘来一盏孤灯穿过街道走了出来,孔辉走了过去,和对方嘀嘀咕咕一阵,回头来弯腰恭谨的说道:“管事大人,已经通知了戚继光您会过去,他就在府中等您,闲杂人等我都清除干净了。呵呵,不过原本戚府之中也没有什么闲人,自从他被罢官归故,他老婆王夫人就同他闹翻了,随后回了娘家,听说还将所有的钱财都带走了,要不然咱们这位戚大帅也不至于连药都抓不起。”孔辉满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说着什么,也不能怪他没有眼色,说实话这就是大明普通官员的心态无所谓什么国家、民族之类的大义,只有皇上、朝廷、自己的官位。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吓的孔辉一缩脖子,不敢再多嘴多舌。见到他这副摸样,龙天羽心里面摇了摇头,自己和这种人生什么气呢,他要是说出一番为国为民的话,自己反而要掂量掂量这位孔总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想到这里,哑然一笑,挥了挥手,轻轻的拍了拍孔辉的肩膀说道:“走吧,咱们进去,我现在很见见这位戚大人的风采。”被龙天羽亲热的动作安抚过之后,孔辉就如同一只被人摸顺了皮毛的小狗一样,满脸带着欣喜,高兴的摇着尾巴,晃晃悠悠的在前面带路,刘泽在边上见到龙天羽的御下的本事,心里也是暗叹,的确是不凡。

不管这一路上每个人的心思如何,但路总是只有这么长,片刻功夫就来到了戚家的宅院之中。明朝官员府邸建筑是有等级要求的,戚继光官级一品,按规定为五间五架,所以厅堂全都是五开间,不管是宅院和厅堂的大气、架构都印证了主人曾经的辉煌。但很可惜,府内如同鬼宅一般,死气沉沉,灯火、人影丝毫不见,这同样说明了戚家的的衰败。见堂上无人,龙天羽回身问孔辉道:“人在哪里?怎么不见?你不说在等我么。”

孔辉可不敢怠慢这位自己的靠山,上去喝问了一下带路的番子,接着回来恭敬的行礼答道:“大人,戚总兵在止止堂中,说刘先生来了直接去哪里见面即可。”

听了这话,龙天羽回身望了一眼刘泽,刘泽先是梦魂牵绕了片刻,然后渭然一叹说道:“止止堂是戚帅在蓟州总理署中的三间书房兼办公之用。堂名出自《庄子》中“虚室生白,吉祥止止”的典故,表示他谦仰自持,愿在虚静之中得到吉祥。“止止”按周易卦意为“刚健而不妄行”。没想到在这登州戚府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居所,真的让人不得不感叹时间如流水一般,往日的种种过往依然历历在目啊~!“说到这里刘泽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望着刘泽七情上面的表情,龙天羽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同孔辉淡淡的说道:“好了,既然是在止止堂中,你就带路吧,让我们去见一见这位名震天下,蜚誉参半的戚少保。”

一行人由人带路来到了一处厢房之外,里面亮着明亮的灯光,在这戚府漆黑的颜色之中成了唯一的亮点,显得那么的灿烂。刘泽到了外面在也顾不得别的,强自控制住心头的激荡,大声说道:“蓟州故人前来相见,难道戚帅也不肯出屋一迎么。”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了出来,有些苍老的声音之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子鱼啊,呵呵,真的是有些年没见了,今天可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说完掀开了帘子走出了一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老人,长着一张国字脸,头上的头发有些散乱,皮肤黑釉,面上满是皱纹,眉宇之间仿佛始终挂着一些散不去的忧愁,穿着在身上的衣服似乎还有个把补丁,脚下布鞋也是半新不旧,整个人如同一位乡间的老农一般闲散着站在哪里,只是目光依然炯炯有神直视刘泽,对龙天羽等穿着锦衣卫服饰的人视若不见,可就这么一身打扮,却不敢让任何人小觑,因为他不是别人,乃是戚继光。

刘泽也不虚假的客气,往前行了几步,走上石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戚继光的面色,面带悲色的说道:“元敬兄,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小弟,小弟,唉~!”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倒是戚继光虽然刚才出来的时候面带激动,此刻倒是平静了下来,眼神一扫台下的身穿锦衣卫飞鱼服的一干人等,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用眼神看了看刘泽,意思是,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总要说个明白吧。刘泽与戚继光搭档多年,自然之道这位老伙计的意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这里人多嘴杂不好解释,有什么等会儿再来说,紧接着刘泽说道:“元敬兄,你就让我这么站着么,不进去一叙?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心里面带着疑问的戚继光,知道刘泽这个人鬼点子多,他不想说,就不说也就是了。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哪就请你进来了,不过我这里可是一穷二白,咳咳,别说茶叶,恐怕只能用白水来招待你了,还请你不要见怪才好。”说完戚继光掀开布帘就要引刘泽进屋。

一直站在台阶下的龙天羽,见刘泽走上去,回身同孔辉说道:“去吧,将警戒线布置的远一些,没有我的传话不准进来,明白了么?”孔辉自然明白龙天羽有事要和人商量,立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出去布置警卫去了,接着龙天羽回头接过云童手中拎着的食盒,对他淡淡的说道:“院子里面,窗前窗后,还有屋顶上都给我看严实了,谁要是有心听墙角儿,你知道该怎么办的。”云童躬身行礼,一个唿哨,立刻带来的铁卫,或攀,或翻,或站,或立,或蹲,或伏,立刻有节奏的散了开来。这一番井然有序的战术动作,将那边用眼角余光注视龙天羽等人的戚继光看得是眼神一凝,老于战场的他,能从这些飞鱼服锦衣卫的行动分析出,这些锦衣卫个个都是精锐,那么今天刘泽来的目的自然是不简单了。

“瞧你说的,你我二人还要如此生分客套么,那不是愧对了多年的情感,”话说到这里,跟着戚继光进了屋内的刘泽嘎然而止,屋里面可能是因为有客来访所以多点了好几根蜡烛照的是灯火通明,毫发毕现。屋子里除了书,还是书,在屋子中桌子的一角处,摆着两根吃了一半的红薯,一碗白水,刘泽见到如此状况悲愤之意立上心头,哽咽了一声,用手一指桌上的哪两块红薯说道:“元敬兄你就吃这个?嫂夫人呢?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此时戚继光已经走进了屋中,见刘泽如此动情,心里也是一番感动,但表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平淡的摸样说道:“走了,回娘家去了,你是知道我们家里面的事情的,就哪头母老虎,我哪里敢招惹对方,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说完做出一副不想多说什么的表情,拿着边上的瓷壶,将碗中的白水泼在地上,又重新给刘泽续上说道:“来喝碗水,坐~!”。

此刻龙天羽走了进来,也不出声主动将桌子收捡干净,接着将食盒里面的酒菜摆到了桌上,完了以后也不退出去,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戚继光这个时候是不得不出声了,对着刘泽说道:“子鱼老弟,看着说话说得,还没有介绍,这位小兄弟是?”

故作恍然状,拍了拍脑门子,刘泽笑道:“这位乃是东厂的龙大人,是我的新东家。”

听到刘泽的介绍,龙天羽站了起来,深深的作了一个揖,说道:“给戚帅请安~!”

望着对方如此恭敬的摸样,戚继光眼睛里面流露出了几分古怪的颜色,回头看了一眼刘泽,转身问龙天羽道:“我与你有亲?有故?或是有恩?”

微微一笑,龙天羽并不卑不亢的语气,缓缓的说道:“不曾有亲、有故、有恩,在未见戚帅之前你我二人素昧平生,从不认识,但是今天我来对戚帅行礼,敬得不是您的身份、地位,也不是您辉煌的所谓战绩,我敬的是您的精神,那种为国为民不惜毁誉的精神,那种为了心中至爱,宁愿一个人忍受孤独的勇气,如此才真乃大丈夫也。”说到这里,龙天羽直起了身子,抬头直视戚继光,接着说道:“如此大丈夫,就算晚辈不认识也是要敬他几分的。”

戚继光听着龙天羽的话语,一时之间陷入了无语,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房内一阵静默,只是不时响起,这位曾经无敌统帅轻轻咳嗽的声音。半响之后,他也不睁开眼睛,开口说道:“子鱼老弟,这个孩子不错。能够看出很多往事,想必是有你的提点教诲吧,呵呵,你的眼光依然和往日那么独到精准。”

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的刘泽言道:“我可教导不出如此的子弟,人自有自己的家学渊源,我只不过是人的一名幕僚罢了。说真的,我都没想到嫂夫人带走财物回娘家是你一手安排的,刚才还对嫂子有几分怨气,说起来可是有愧于心,对不起嫂夫人才是。”

这话说出来,戚继光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是知道的,张太岳死后,朝廷的哪些酷吏是怎么对他们的家人,哼,居然有孩子被活活的饿死,更别说他的几个子侄了,上吊的上吊,发配的发配,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这次我被罢官,难保落不到张太岳的下场;我戚继光一辈子在外面颠沛流离,顾不上家中的事务,我哪黄面婆不但要为我的前途操心,甚至还因为我不得不拿起武器抵抗倭人的进犯,她对我付出太多,我为她做的太少,如今到了花甲之年,我总不能看着我心爱的女人这把年纪,还要遭到哪些哪些朝廷鹰犬们的虐待吧。因此为了子孙后代不受牵连,为了夫人不被拖累,不得不行此下策,未雨绸缪一番,这不过是明哲保身的小手段罢了,算不得什么。”说道朝廷鹰犬几个字,戚继光特意用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龙天羽,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才接着说道:“刚才你说这孩子不是你教导出来的,果然没有骗我。这孩子身上带着血腥味道,是个战场上厮杀的汉子,嗯,衣着严谨,身上没有什么挂坠零碎,但不繁复,这表示他注重实用;时时刻刻保持着身体协调的最佳状态,这说明他常常经历危险,经常亲自作战;说话不卑不亢,这表示过去有一段不平凡的人生经验,能够承受巨大的压力;而面对我的赞扬依然能够保持平常的心态,这种不骄不躁的性子在年轻人之中尤为可贵;难得,实在是难得,嘿,我在他这个年纪可是做不到这一点,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

龙天羽听完戚继光的这番话,站起来依然是宠辱不惊的说道:“戚帅过奖了。实际上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罢了,当不得如此夸奖,此次来找戚帅也是有些因由在里面。”说完直接将张懋修写的一封信拿了出来,递给戚继光观瞧。

结果信来,戚继光借着烛光看了一眼,外面的信套空无一字,展开信笺仔细一看,望着最上面的没有任何称呼,这是一封无头来信,立刻眉头紧皱,这是什么意思,谁邮寄来的信?接着他沉了下去,细细读了起来。这封信里面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很单纯的提了提过去的日子,讲了一讲张居正和他交往之间的一些细节生活,并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看到心中提及的往事,戚继光立刻明白了,这是张家人写的信,到底是哪个张家人呢?由着眼前的信件一点点的将尘封已久的往事打开,他已经回忆起了这有些熟悉的字体笔迹就是张懋修所写,原本当年张居正还活着的时候,这位张懋修就经常帮着自己的父亲参赞机要,为这个还有人称呼他为小阁老呢,只是后来为了与严世蕃有所区别,这种说法才慢慢消亡,毕竟严嵩、严世蕃可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看完之后,带着几分笑容,戚继光问刘泽到:“这封信你知道?你现在居然和张懋修厮混在一起,这可真的是让我没有想到。”

“张懋修?你是说张居正的次子?”听到这话,刘泽有些惊疑不定,转头看向了龙天羽希望他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张懋修出来。

戚继光见他这副摸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于是戚继光将手中的信也没有藏掖什么,直接递给了刘泽观瞧,说道:“原来你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我就说嘛,当年你和张懋修两人之间多有不对付的地方,对张太岳也多有不满,怎么会和他厮混到一起。不过我记得据我收到的风声,张懋修是已经发配关外戊边了,这信,年轻人你恐怕是要解释一番它的出处了,别跟我们这两个老头子打哑谜才好,来吧,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戚继光眼光锐利,直刺龙天羽的心肺,似乎要将这个年轻人看穿一样。而龙天羽在边上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心地坦荡的摸样,并没有对戚继光拿信给刘泽看提出反对,对于他来说,这一层关系迟早是要捅破的,既然刘泽要融入到自己的体系中来,就没有什么必要对他隐瞒什么。

暗道了句厉害,这戚继光眼下迸发出来的光芒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才是哪位纵横六合,开拓八方的无敌统帅,只是龙天羽并不怯懦,因为不管是今天来见戚继光也罢,还是过往的事情,又或是将来的预谋,对于龙天羽来说,都是问心无愧,心底无私天地宽么,他自然不会心虚什么,既然戚继光问到,自己肯定是要回答的,于是毫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很是从容不迫的笑着说道:“戚帅要问个究竟这也是人之常情,来,酒菜都要凉了,咱们边吃边谈吧,有些事情长夜漫漫,要说清楚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完的,今天刘先生也在,戚帅也在,我既然来了就是想要和两位好好交交心的。”

这个时候的戚继光从龙天羽的话语之中感觉到了一种信心,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心态,掌控局面的气度,此刻的他推翻了开始时的判断,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是刘泽所能够培养出来了,只是他也是历经过无数大场面的人物,龙天羽这种想要将话题抓在自己手上的手腕,戚继光可是一眼就看穿了,只见他嘿嘿一笑,说道:“好啊,唉,也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多酒菜了,七月份朝廷减了我的俸禄之后,我可是只有啃这个过日子了。来来,子鱼老弟,今天借花献佛,我要多敬你几杯才行。”说到这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声迸发了出来。

望着戚继光咳嗽痛苦的摸样,刘泽连忙走上去扶住他,开口问道:“老伙计,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生病了也不去找医生看看,真的是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

摆了摆手,大大的喘了两口气,缓解了一下因为咳嗽而带来痛苦的面容,戚继光乐观的笑了笑言道:“还死不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既然和夫人断了来往,自然一针一线都不能从她哪里获取,要不然万一要是皇帝陛下突然哪天需要我这把老骨头成为祭品的话,可就脱不了干系了,原本吃饭看病的钱还是够的,可是,”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接着言道:“呵呵,你是知道的七月份的时候,傅光宅上书为我求情起复,最后我落了个什么下场吧?罚俸~!哈哈,我一总兵官,大都督,现在只有微末的不到三两银子一个月,也就是将将够吃饭罢了,还提什么看病之说。好了不说这些龌龊事了,来来,我敬你一杯,说起来也有好几年没在一起喝过酒了,既然这位年轻人如此慷慨,你我不谋一醉是对不起别人的一番心意啊。”说完,也不管那么多,自顾自的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看到戚继光如此摸样,刘泽还能说什么呢?这位大帅的脾气他还能不知道么,只能苦笑一声,也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刘泽知道,不管如何也许今天的见面,就是诀别,是最后一次同自己的老朋友见面了。一时之间伤感之情涌上心头,此刻的刘泽,不再是哪个功利、世俗的刘泽,而是一位缅怀过去二十多年风雨路的刘泽。但随即他醒悟过来,现在不是动情绪的时候,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同戚继光谈呢,望着对方的饮酒之后更加剧烈的咳嗽,刘泽张开了口,却不知道从何谈起,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就梗塞在自己的喉头。

边上的龙天羽一边帮着戚继光和刘泽二人斟酒,一边观察这两个人的表情,望着刘泽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这场酒恐怕是要就这么沉闷的喝下去,于是他也不顾及什么,笑着说道:“二位刚才提到斗枢先生,我就来说说我是怎么认识他的。”于是龙天羽就将自己在辽东怎么无意之中看到了张懋修,又怎么样将张懋修扯进了自己的幕僚之中,并且将自己家里面和李成梁之间的斗争都没有丝毫隐瞒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了这些,戚继光捻了捻胡须,笑了笑,说道:“你也算是傻大胆了,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和李成梁放对,你是真的不明白李成梁的厉害,还是假的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李成梁被迫定立城下之盟,必然不会甘心情愿,以我对李成梁的了解,此人一贯喜欢谋定而动,不动则以,一动必然全力以赴。他深夜去你家中服软,就是为了日后对你们家连根拔起做准备,怎么到了今天居然也不动手呢?也许不排除对文官集团的顾忌,但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在里面,小子,说说看,还有些什么事情你没坦白说出来的。”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念了几句昌盛号,哈哈一笑,轻轻拍了下桌子,接着言道:“我就说么,你外祖父是不是叫柳原凯?呵呵,嗯,关外第一大马帮云字号么,我早有所耳闻,这就难怪李成梁会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动了,财富背后没有武力支持,哪是难以想象的。”

刘泽在边上也听着恍然大悟起来,接着戚家军的话说到:“是啊,就是云字号么,当年戚帅你不是还想着要招安这支队伍么,后来因为怕引起朝野非议,所以才没有成行。”

点了点头,戚继光满脸带着回忆说到:“是啊,哪柳老爷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应该和李成梁是把兄弟吧?我记得当年在关外打的第一仗,就是他带着手下的马帮我带路,他那帮老弟兄可都是敢战之士,极为了得,原来你是他的后人,这就难怪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见戚继光如此推崇自己的外公,龙天羽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的朝着他说道:“戚公言重了,我外祖父也一直有感于您的风采,从小我就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可以说在整个大明之中您是我最佩服的人物之一。”说完,也不等戚继光说话,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以示对戚继光的尊敬之情。龙天羽在这里偷偷将戚帅转成了戚公,就是为了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拉的更近,戚继光没有反对,这表示他对自己并不反感,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戚继光看着龙天羽的动作笑了笑,没有将这动作当回事,这种表面文章他是看多了,只是挥了挥手吩咐龙天羽坐下,又说道:“你接着往下说,我想听听你后面的举动,要知道李成梁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低头的人物,除非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或是更大的利益让他动心,要不然你们家最大的缺点就是你这根独苗,掌握了你不就等于掌握了整个昌盛号,云字号了么。”面上带着洞悉世事的神情,他不缓不急的慢慢分析着。

“没错,戚公说的对,小子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在进京的途中认识了一位贵人,由此进入到了一个更大漩涡之中。”说到这里,龙天羽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将在京城里面的大小事务,从怎么救起郑国泰开始,一直诉说到了离开京师,可以说事无巨细都一一说了个清清楚楚。别说戚继光,有些事情刘泽本身也是一知半解,现在才通过龙天羽的嘴巴清楚了真相,不由得咂舌,眼前的这位青年,境遇之奇特,思路之开阔,想法之独特是前所未有的,最让人感叹的就是他的运气,简直无与伦比。

细细的琢磨了一下,戚继光是何等人,从龙天羽的话语里立刻分析出来了一些道道。这小子可以说是厉害得紧,将勋贵、贵妃党、太后党、帝党,宦官、军事阀门都拉到了自己这边,这股势力是了不得啊,更为巧妙的利用了现在大明变幻莫测的政治局势为自己背书,借用太后、贵妃、皇帝陛下、勋贵集团、文官集团之间的矛盾冲突来为自己营造出了一种平衡的态势,然后用利益作为针线,将各方面不同势力的需求整合了起来,最终组织成了一股松散的力量,虽然这种态势目前看起来还非常的脆弱,但也未必没有希望,只是看以后的利益归属和划分问题,如果操作得当恐怕真的将来会变成一头何当的庞然大物,却是让人难以想象。想到这里,戚继光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对方,这些事情居然是一位小子能够操作出来的,简直是不可思议,只是他今天来?戚继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虽然表面上并不能分析出什么征兆,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数的,为什么如此如日中天的一位小伙子要偷偷半夜跑到莱州来见自己,里面的意味不用说都清楚的。此刻他倒是不急着表态,说真的要是这青年人能够成器的话,戚继光并不介意他利用自己的名义将哪些失势的旧部召集起来,因为他知道相对自己来说,那些人的更加凄惨,罢官的罢官,免职的免职,有的锒铛入狱,有的发配边疆,别的不说就说弟弟戚继美不就是样板么?但是在这之前,想要龙天羽还要通过他的询问,因为这种事情必须慎重,要不然一招不慎恐怕就要给自己的哪些故旧带来更加沉重的灭顶之灾。于是戚继光明显来了兴趣,开始主动问起龙天羽问题了,从海外殖民是一个什么想法,到他对倭寇的见解,从张居正的改革,到万历皇帝陛下的执政缺失,细致到了极点,只是不停的发问,自己并不阐述意见。龙天羽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不厌其烦的将所有的问题一一回答清楚,务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解答。接着他再将离京之后的事情也全部说了出来,直说道马涛等人的命运,戚继光闭目不语,接着说到古言兴他们如何设计要对付马涛等人,最后被自己破坏等等,戚继光淡淡的说了个好字,就再也没有出声,只是等着他将话全部说完。于是龙天羽将山东剿匪的事情也交代了一番,重点放在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还有怎么做之上。因为他知道,对于戚继光这种人,你就是说一千个大道理,一万个大道理都是虚假的,没有任何实际效果的,必须用实际问题,和实际情况来打动对方的让他自己做出理性的分析和判断。他自己对你的行为做出了认同和正确的评价,才能心甘情愿的将一切托付给你,要不然只是靠所谓的威逼利诱之类的平常手段,又或是什么一些小恩小惠,断然难以打动对方。好半天将所有的话都说完,龙天羽见戚继光默然无语的依然闭着眼睛坐在哪里,他有些不知道下面该怎么操作,于是转身看向了刘泽,希望他能递个话,打个圆场。刘泽摇了摇头,意思龙天羽不要说话,他是知道戚继光的习惯的,眼下这种姿态是这位名震天下大帅的一贯思维方式,当他眼睛睁开的时候,就要做出最后的决定,而且这个决定是没有人可以更改的。

半晌之后,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发了出来,戚继光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向龙天羽或是刘泽任何一人,只是幽幽的眼睛呆呆的瞅着烛光说道:“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刀马上行。我的这首诗就是我一生的写照,呵呵,我不求闻达,不求显赫,不求富贵,不求功名,不求封侯,只求个心安理得,只求个为国为民,末了却落得了几日如此的下场,当然我无怨无悔。”说道这里停住了,深深的望着龙天羽说道:“但光我无怨无悔够么?那么多为了这个理想而前赴后继的勇士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戚继光,也没有太岳先生的存在,所以也许外人眼里面看起来我戚继光是英雄,但是我要说,真正的英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从你的话里面我知道,你的理想比我更加伟大,我只是想同太岳先生改变这个国家,而你是想要改变这个时代。”听到这里,龙天羽想要插话,但被戚继光摆手制止住了,他接着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说道:“是啊,也许太岳先生的路就是错误的,你能够另辟蹊径,也未尝不能试一试,为了张居正时代的大明我奉献了我的一辈子,我是不会拒绝你的理想的,也许你是正确的,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没有看透这个时代么?不管如何,为了这种可能,我愿意支持你,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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