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百里屠苏会在天墉城被视为异类，芙瑶一点都不奇怪。年轻人总喜欢呆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偏偏百里屠苏很不合群，又是紫胤的弟子，却没有陵越的大师兄身份和气场，被人排挤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百里屠苏对于天墉弟子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的态度却让芙瑶升起了些许激赏之意。这个年纪的孩子，即使再怎么沉默寡言，面对大部分人的不理解，却可以不向任何人抱怨、面上也没有丝毫不满，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心性坚韧四个字就能说尽的了。

既然如此，芙瑶倒也不介意对他多照顾一些，懂事的好师弟总是值得自己花点时间去照应的。

只不过芙瑶觉得，自从百里屠苏捡了一只海东青回来以后就变得越来越孤僻了，隐隐有一种往享受寂寞的方向发展。对此，陵越虽有些担心，但却仍然是什么都没说。芙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表示，一个人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从来都不是旁人能干涉的。

于是芙瑶和陵越再加上一个芙蕖就这么看着百里屠苏将那只起名为阿翔的海东青宠上了天，然后往越来越不像海东青的方向发展。

说起来，芙蕖小姑娘倒真是把陵越和百里屠苏看得很重，陵越倒也罢了，毕竟是天墉城的大师兄，要想找出一个对他不满意不敬重的人实在太难，因此芙瑶总想不通芙蕖怎么会觉得百里屠苏值得亲近。

芙蕖作为掌门弟子，又是让涵素真人颇为喜爱，再和执剑长老的弟子百里屠苏走得很近，在芙瑶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特权阶级在哪里都很遭人嫉妒，两个地位超然的人又聚在一块儿，被人找麻烦绝对不可避免。

只不过，当芙瑶看到百里屠苏帮芙蕖解围以后便不再多管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师姐！”匆匆忙忙跑来的芙蕖打断了芙瑶的思路，没等芙瑶开口，便见芙蕖满脸焦急地开口道：“不好了师姐，大师兄他要和屠苏师兄比剑，结果现在……”

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紫胤交代过百里屠苏不能和别人比剑，那孩子应该不会违背师命吧？

“是大师兄要求的。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后来……”芙蕖说着，却是立即拉过芙瑶道：“师姐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跟着芙蕖快步赶往事发地点，便看到百里屠苏周身充斥的凶煞之气以及已然显出劣势的陵越。

注意到百里屠苏手上的剑，芙瑶步子一顿，那把剑……

“大师兄！”身边的芙蕖倒抽了一口冷气，将芙瑶的思绪唤了回来。

见百里屠苏正要一剑劈下，没时间细想，立即上前夺过陵越手上的剑，回身格挡之后便往百里屠苏身上扔了一个冰咒让他清醒一下。

冰咒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百里屠苏周身的煞气立刻消隐无踪，只不过与此同时人也昏死过去了。

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弟子们都松了口气的样子，芙瑶心下不悦，却没多说什么。看了看一旁虽然体力透支身上小伤不少的陵越，叹了口气道：“师兄不妨先回去休息，我去找执剑长老解释便是了。”

“此事由陵越引起，理应由陵越去向师尊解释，以免让师弟被师尊责罚。”虽说有些大战后的底气不足，但陵越却依旧坚持。

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芙瑶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说服陵越了。遣散了一旁的围观群众，再让芙蕖帮衬着把百里屠苏送回房，帮陵越的伤做了简易处理以后，芙瑶这才和陵越一同去找紫胤。

“方才师妹的动作倒真是干净利索。”正想着百里屠苏那把剑的问题，便听得陵越开口道。

微微一僵，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在没人敢上前插手他们俩比剑的时候冲上去，还成功解除了危机，这还真是不符合天墉传闻——大师姐剑术平平。

“是吗？不过是凑巧而已。”仗着自己眼界高所以全身而退这种事自然不能随便说，天墉的剑术虽然并非脱胎于琼华，但紫胤所学毕竟还是琼华剑法，纵使他给天墉大部分人传授的剑法源于他自己的创编，但是他的两个弟子还是多有模仿他本身风格的。虽然，紫胤已经在琼华剑法的基础上改良很多也加入了不少自己的心得体会。

而芙瑶自己所用的剑法显然也已经和琼华风格有了很大不同，穿了那么多次，要是没有进步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可以说，除非剑术造诣极高，不然谁都看不出紫胤和芙瑶的用剑方法其实是同宗同源的。

陵越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只不过是觉得自家师妹今日的表现颇为出乎意料而已。“我倒是觉得师尊说的不错，师妹在剑法上颇具慧根。”

微一摇头，没有多说。顿了顿方才开口道：“有这点时间，师兄还是先考虑一下等会儿怎么和执剑长老解释吧。”

“此事是陵越太过鲁莽，与师弟无关。”陵越果然是一个爱护师弟的好师兄。

芙瑶叹了口气，看到的人那么多，不管这个比试是谁提出的，影响都不会好。

……

“待屠苏醒后你二人一并责罚。”听陵越说完事情经过，紫胤没有多作评价，恐怕是想等百里屠苏醒了以后再问个明白。

“师尊……”陵越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紫胤打断了。

“陵越身上有伤，便先行下去休息吧。”说罢，却是看向芙瑶道：“……你留一下。”

迟疑地看了芙瑶一眼，陵越才转身离开。

芙瑶看了看面上无甚表情的紫胤，有些费解，有什么话要犹豫那么久？

“……你……”才刚吐出一个字，紫胤面上已然出现了一抹名为纠结的神色。

“！”飞快地抓住脑海中闪过的想法，芙瑶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称呼。

紫胤不论对着谁毫无疑问都有一个很明确的称呼，但是对着芙瑶却从来都没有过。

忽然觉得有点傻，恐怕在之前练剑的时候紫胤已经看出了一些问题，但是那时不过是有些怀疑而已，但是今天自己一动手，这个怀疑大概就变成肯定了。

紫胤对着芙瑶的称呼永远都是“你”，而芙瑶对紫胤的称呼永远是“执剑长老”，在某种程度上真的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天墉城弟子中对着紫胤喊“执剑长老”的，芙瑶绝对是首创无疑，陵越和百里屠苏喊紫胤“师尊”，其他人大多称呼“紫胤师伯”，而“师伯”这个词从来没有在芙瑶口中出现过。

芙瑶不知道紫胤是怎么想的，但是对自己无意识中的表现，也忍不住浮上了一点微妙地心情。天知道自己绝对只是觉得喊晚辈师伯有点不适应，绝对不是为了讽刺紫胤呆在天墉！

一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缺德事，芙瑶不由有些窘迫，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紫胤记进心里去。

一念至此，芙瑶干脆直白地开口道：“紫英，我不是那个意思。”

“……”微一沉默，片刻后才接话道：“那么掌门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搞错，这个暗含埋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亏我刚才还以为你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是说明了你不介意呢！

“此处不是琼华，过去的事便就此作罢。”自己可没什么兴趣重温过去生活，就连这一次，如果不是意外，也绝不会告诉紫胤自己就是夙瑶。“怎么看出来的。”以紫胤的性格，如果不是百分百肯定，恐怕绝不会开口。

“掌门皱眉的样子一贯令人印象深刻。”至于其他的，想来不用多说芙瑶也明白。

“……”这还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理由。不过这么一说，芙瑶倒也再次想起自己穿成夙瑶以后的悲剧生活了。话说那时候自己一定是皱眉皱太多以至于长皱纹了吧？

芙瑶当然不会开口问紫胤这种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后，相信紫胤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去。想了想，才再次开口道：“百里屠苏的那把剑……”

紫胤开口解释道：“焚寂本是由百里屠苏从故乡带来，不知深浅，但看今日……”

“焚寂……”这名字好耳熟啊。

“掌门知道此剑？”紫胤有些疑惑，琼华典籍自己也看过，难道还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先前重楼说出夕瑶，莫非……

到底是哪一世听到的？努力搜寻着自己脑海里的记忆，随即才想起来是当夕瑶的时候听说的事。记得当初这也算是一件大事，不过那时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穿，只关注着和自己相关的“剧情”了，从来都是将这些听过就忘的。

点了点头：“龙渊凶剑之一的焚寂……”说到一半却是忽然想到了百里屠苏身上的凶煞之力。“焚寂的事等会儿再说，先去找百里屠苏！”

斩钉截铁地开口，芙瑶觉得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么，而这一定能在百里屠苏身上找到答案。

紫胤微微一愣，却仍是点头应下。

和紫胤一同来到百里屠苏房里，人还在昏迷中，但是气息平缓，相信不久以后就会醒过来了。

一手点上百里屠苏的眉心，仔仔细细感应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片刻之后芙瑶方才叹了口气道：“果真是这样。”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却又告诉了自己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

抬眼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紫胤：“我们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