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约四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桥，桥下是潺潺的河水，旁边是光秃秃的灌木，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只余些枝干在寒风中颤抖，诉说着冬日的酷寒。

一身白衣及地，长发披肩的毕瑶环面露迟疑之色：“红娘，你这个主意真的行吗？我觉得似乎有些太冒险了些。”

“姑娘，相信我，这是最好的法子了。难道你不想要再见到正琪公子呢？”红娘鼓励地看着她，若是有别的法子可想，她也不会使出这一招了。现下京城的风声实在是对姑娘不利啊！那国公府的人估计恨死姑娘了，哪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让这谣言更上一层楼？这几天，她们找了个小院子住下来之后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到国公府上去，结果，连正琪公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只老太爷传下来话来，让姑娘赶快回家去。

毕瑶环想到元正琪，又想想这几日的天天碰壁，脸上就露出了坚决之色，为了正琪公子，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毅然地点了点头。

红娘虽说提了这个主意，但心里也不是不担心的，但她从小生活艰难，为了讨一点钱，那些乞丐头子甚至会把他们这些小乞丐的手臂、腿打断，若不是她机灵，懂得装跛，讨得钱也多，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即使如此，她也经常是饿得饥辘肚肠的，要不是那次饿得晕倒在雪地里为姑娘所救，从此脱离了那样的日子，她真不敢想像若是再大一点会怎么样？她就见过那些十来岁的女孩子被乞丐头子卖到窑子里的，想起都叫人心里发寒。

为了达到目的，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行的，红娘深深地晓得这个道理。

因此，红娘只是切切叮嘱毕瑶环：“姑娘，我交待你的注意事项你千万不要忘了。”

“嗯。”毕瑶环点点头，这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她不会大意的。没有见到正琪公子之前，她绝对不能出事。

主仆两人就这样站在路边等待着，其实她们已经这样等过了许多天了，但没有一个人说要放弃。天色渐渐地暗了，原本就是郊外，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正当两人以为今儿个也将要是一场空时，一辆马车却极快地朝她们俩个驶来。

这辆马车与别的马车相比，车厢异常的大，而且是用双头马车所驾，这样的马车虽是让坐得人极为舒适，跑起来也快，但能用这样的车的人家却是不多，只有一些王公贵族之家才有。

红娘见到这辆马车，眼前一亮，是了，就是这辆了，连车的样式也差不多，根据打听来的消息，这些天也确实该回来了。毕竟，都快到过年了。

“姑娘，准备，听我的话行动。”红娘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这辆马车，计算着时候。

“好，就是现在！”

红娘的话一毕，毕瑶环猛地冲了出去，翻到桥上，闭上眼睛就往下跳了去。待一落进水里，毕瑶环便觉得一阵刺骨的冰冷，她只能保持着一丝神智，死命地憋住了气，这些天，红娘用脸盆让她练习了很久，已能憋很长一段时间了。然而，渐渐地，她觉得似乎越来越困难了，红娘，你要快一点，我快坚持不住了。

而红娘也随后冲了出来：“姑娘！姑娘！救命啊！有人跳水啦！”地叫喊着。

接着，朝马车直冲过去，张开双臂，这座桥并不宽，那马车是绝对无法绕过去的。只是，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地眼看着马车朝自己急驰而来时，红娘仍然吓得腿直颤抖，若这马车不能及时停下，她就算不是命丧当场，恐怕也只剩一口气了，若不是为了姑娘，恐怕她早就趴了下来了，只是想到毕瑶环，她心下一狠，把眼睛一闭，若是有个万一，就当把这条命还给姑娘了。可到底害怕，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和小姐吧！这才抑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所幸最糟的状况并没有出现，随着“吁”地一声，马车险之又险地停在了红娘的面前。

车夫张武七魂被吓掉了六魄，正准备开骂。

红娘却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满脸惶急，泪眼汪汪地：“大哥，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想不开，跳河了。”

跳河了？听到这话，张武傻眼了：“我不会游水啊。”

红娘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一出，“哇”地一声直哭了起来，她冲到桥头，翻了上去，就要往下跳，心中悔恨万分，思千想万，怎么会把这一出忘了？姑娘，别怕，红娘来救你了，她却压根儿忘记了，自己原本也不会水的。只一心想着要救毕瑶环。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红娘只觉得脖子一紧，便被放回了地上，而一个黑色的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跃了下去。

而旁边，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放心，老黑会救你们姑娘上来的。”

红娘胡乱点了点头，也无心去看，只紧紧地盯着河面。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她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那老黑的水性似乎相当地好，不一会儿，就抱着个人上了岸，红娘正待跑过去，那老黑却抱着人跃了上来。红娘倒抽一口凉气，双目中不由露出一丝崇拜，这轻功这回事她是晓得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府里的护院什么的，也最多只会些拳脚，什么时候有这等功夫。上次听姑娘说正琪公子“嗖”地一下就跳到了树上，她原以为是姑娘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夸张之词，不想却是确有其事。

红娘快步跑了过去，焦急摇着毕瑶环：“姑娘，你醒醒。姑娘。”她的声音满是焦急，恐怕下一秒中就要哭出来了。

那黑大汉用掌在毕瑶环的背上拍了拍，毕瑶环“哇”地张口喷出一口水，幽幽睁开了双目瞧了红娘一眼，却又昏迷了过去。

“这水吐出来就是没事儿了，你放心。”那个温和的声音又道，红娘这才向那声音的主人望去，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红娘呐呐地道了声谢。

“华叔，将人抬到马车上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得了风寒也是怪麻烦的。”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夫人。”那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应了一声，原来他就是华叔。

又转向红娘道。

“事急从权，姑娘，就让老黑把你家小姐抱到我们夫人的马车上吧！”

那黑大汉正欲行动，红娘却自个儿抱住了毕瑶环，刚才是迫不得已，现下如何能在让这陌生男子碰姑娘的尊贵身子。

“华叔，还是我将我们姑娘背上去吧！还烦华叔帮忙搭把手。”

见红娘执意如此，那华叔也不强求。

这么一点路，红娘自然不在话下，很顺利地将毕瑶环背到了马车前，车帘子掀了开来，从里面下来一个容貌英俊，头戴金冠，衣着华丽的三四十许中年男子，他的表情却有些不愉。这好好地跟娘子在马车里柔情蜜情的好不快活，哪晓得转眼就被硬赶下车来了。任谁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爹，您骑这匹马吧！”一个俊雅的翩翩公子牵着一匹马，走上前来笑道。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有些一抹幸灾乐祸，把他这个儿子从马车上赶了下来，硬赖在里面和娘亲谈情说爱，这是对待久未回京的心爱长子的态度吗？如今总算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安排了这一出，遭报应了吧！

原来这公子却是先元正琪回京的元正纯，那马车里的夫妇，显然便是当朝权势滔天，极为显赫的武国公元烈阳夫妇了。

“好小子，翅膀硬了，敢不将老子放在眼里了啊？来，敢不敢赛一场，看谁先到城门口？输的人学狗叫？”元烈阳拿了缰绳，捋了捋袖子，兴致高昂。

元正纯洒然一笑，有何不可？他挥马一鞭：“好，城门口见？”说完绝尘而去。

“小子耍诈。”元烈阳急忙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远远地传来元正纯淡雅的声音：“爹不是说过，兵不厌诈吗？”

“臭小子。”

……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此时，红娘已经置身于马车之中，马车的四壁上，镶着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马车照得极为亮敞。

车厢实在是大，里面的床榻足以让毕瑶环躺得十分舒适，此时，她已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却是这马车的女主人，武国公夫人林诗英放在里面备用的衣服，这出门在外，他们有时候也会学那江湖中人，在野外露宿，因此，准备得倒是其全。

毕瑶环晕睡着，红娘有些紧张，虽然她也见过不少世面，但毕竟心里有鬼，总是有些不自在。

“姑娘。”林诗英轻唤道。

这位国公爷夫人的年龄应该不小了，毕竟是两个这么大孩子的娘了，可是，从面容上却看不太出来，只约二十四五的样子，断然想不到已经三十多了。她的容貌称不上极美，但胜在有一股书香之气，让人一见便为这忘俗，身上只是穿着青布衣裳，隐隐竟能闻到墨香。不愧是出自本朝第一书香世家林家的千金小姐。

听到林诗英的呼唤，红娘惶恐地摆了摆手：“奴婢哪当得起夫人的称呼，奴婢名叫红娘，请夫人直呼奴婢的名字吧！”

听红娘如此说，林诗英思忖了一下，笑道：“也好。红娘，你们家住何处？告诉我，也好送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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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云亲提供的拟声词“吁”，洒洒已经做了更正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