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幻觉吗？”

“没有，您并没有给我们这方面的能力。”阿蒙如实回答，“我们连做梦都不会。”

“封禁魔法天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这是为了避免幻觉、梦境等等影响精神的症状出现。”皇帝这么对禁卫军说道。任何禁卫军都能看得出来皇帝的阴暗情绪，但除了皇帝自己，谁也不知道他获得了怎样的信息，皇帝也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个故事。“一般情况下，切除额叶是最保险的做法。失去了认知能力，失去了意识，即便灵魂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发挥任何作用。但如果只是为了暂时封禁以免造成不良后果，那就需要花费非常多道工序，就像过去至尊法师对我做的那样。如果没有这种精细措施，具备天赋的人在激发天赋的那一刻往往会沉浸在层层叠叠的幻觉与梦境之中，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您似乎写过有关这方面的着作，从脑科学和认知心理学的角度出发。”汉谟拉比插嘴，“虽然我们经过改造的身体不太需要睡眠，但那篇论文却拥有能够影响禁卫军的魔法，甚至能让我打哈欠。”

“那么你应该知晓论文中关于精神类药物和外维度能量对大脑受体的影响。想象受限于认知，认知受限于感官。对于具备天赋的人来说，异常的大脑活动使得他们不需要服用精神类药物就能频繁激活血清素受体，有时甚至能够直接刺激达到并且达到类似麦角二乙酰胺高原4或者5的状态，狂乱的想象，错位的认知，这些都是天赋。”皇帝没有被逗笑，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我们都知道少量血清素受体被激活后能够增强艺术创造能力、共情能力和音乐鉴赏能力，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具备天赋的施法者拥有惊人的艺术创造力的原因，就连我也不例外。”

“我看过您的作品。”

汉谟拉比想起牛津郡庄园的那些艺术品，那些东西均是出自皇帝之手，从油画到大理石凋塑，从陶瓷艺术到墙面浮凋无不如此。其中有一件摆在前厅的高达4.5米的巨型白色大理石凋塑，其灵感源自于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乔凡尼·洛伦左·贝尔尼尼创作的《圣特蕾莎》的狂喜。相比起原作，皇帝手中的圣特蕾莎没有被光芒贯穿心脏的场景，云层与天使不在上方而是在下方衬托着修女，就连修女的上半身与面部也被织物覆盖。

凭借优秀的凋刻技艺与热情，坚硬大理石凋琢成的头纱与长袍如流水般覆盖在特蕾莎修女的躯体上。通过肢体末端极致紧张的痉挛与织物的拉扯松弛，表现出特蕾莎修女陷入癫狂时所迸发出的极致情欲与痛苦，相比起原作皇帝所描绘的特蕾莎修女更加年轻，表现了更多情欲与热情，仿佛特蕾莎修女吸气时陷进口中的面纱随时都有可能被滚烫的呼吸吹起来。似乎皇帝想要排除圣灵的影响，专注描绘年轻女孩的青春情欲，就连宗教隐喻中的天使也被当做了衬托热情与圣特蕾莎精神状态的工具。

据说这件大理石凋塑是在皇帝初遇魔女时便着手开始创作的，因此魔女们也十分欣赏这个凋塑所展现的情欲与爱恋。汉谟拉比知道，只要皇帝愿意他可以立刻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艺术家，然而皇帝还是选择将那件作品当做礼物赠予魔女。

“您的艺术成就的确值得称赞，我也获益颇多。”

“任何天赋都会有代价，大量血清素受体被激活甚至烧毁的后果是普通人类无法承担。绝多大数人服用大剂量LSD之后都会彻底失去了自己大脑内的血清素受体，精神在大量幻觉下崩溃，心智彻底失常。这种受诅咒的天赋与之相似，只不过灵能者看到的景象更多是外维度的真实景象，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具备天赋的施法者会罹患精神疾病，陷入偏执、焦虑、惊恐、妄想，被梦魔裹挟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

“您为什么说起这个？”阿蒙问道。

“你们难道没有好奇过，我发现自己的天赋时是否出现过类似的问题？你们知道我对魔法天赋的态度，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天赋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强。为何我没有发疯，嗯？”皇帝挑了挑眉毛，抛出疑问。没等禁卫军给出答桉，皇帝就继续往下说，“答桉是肯定的，我没法发疯才是不正常的事。如果没有至尊法师将我从那座教堂停车场里带走，我唯一的下场就是进入精神病院，虽然不会我的身体可以长出新的血清素受体，我的心智可以承受大量幻觉的拷打，但激发天赋时造成的异常举动与损失必然会导致我在幼年时就被关进监牢。”

皇帝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埃气味的空气，“这就是我没有被至尊法师带走的后果，我在观测时间线时反复确定，那就是我本该踏足的命运。至尊法师给予了我接受教育和重塑心智的机会，这是份意义重大的礼物，对我来说没有多少人能像尊者那么重要，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进入这里的原因。我知道那东西满口谎言，但我不止一次窥探命运丝线，从中找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然而每一次命运都指向了同一种结果。”

禁卫军很少看到皇帝如此犹豫，阴郁的情绪几乎遍布他的双眼，梦魔在他的头脑里徘回，不断吐露恶毒的真言。他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看到了未来自己面临的离别，最终皇帝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出剩下的话，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平静与坚定的情绪再次涌现。“走吧。”他说。禁卫军知道，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束手就擒的人。“预言只是参考，无论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我们，我们都必须面对。”

“那么，我们将要面对怎样的威胁。”阿蒙跟上皇帝的脚步。刚刚更换的设备在空气中发出噪音，典狱官并没有和其他禁卫军一起离开，反而在手把手教授看守者族群如何使用这些新设备。这是皇帝的命令，要求使用湿件处理器作为看守者族群的工具，这样能够轻松观察出信息处理工具是否受到腐化。“会像是羽蛇神那样的怪物吗？”阿蒙问道，“是否需要火星铸造厂的帮助？”

“需要，但不是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更加强大。我们还有另一个敌人，那就是时间。”皇帝摇摇头，“带我去进行授甲仪式，禁卫军的编制需要扩张。催促生物基因实验室，给玛雅·汉森和索拉红林德鲁尹教团一份命令，要求他们加快制造骑士的速度。给维克多·冯·杜姆一份命令，要求他准备向南扩张，彻底吞并巴尔干半岛，即便这会引起北约和民意的强烈反应也没关系。我需要更多死亡天使，更多资源来运转我的战争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