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郡庄园前厅的气氛并不是很融洽，甚至可以说有些紧张。

这并非是因为魔女们与皇帝有什么争端，事实上他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气氛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人，以及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禁卫军和姐妹会。前光明贤者巴德尔一动不动地站在前厅，虽然手上并无武装也没有佩戴面具，但却仍用严厉的目光紧盯着刚刚从停机坪返回庄园的皇帝。皇帝看也不看径直走了过去，他命令人造人与禁卫军放下武器，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把庄园内精心布置的浮凋与各类珍贵古董砸烂。

来到牛津郡庄园的除了巴德尔还有罗莎，这两人因为遍及整个地球的大地震不得不暂时中断旅程，来到牛津郡短暂休养顺便接手一些委托。虽说皇帝专门开设了一个账户作为贝优妮塔生物学双亲的活动资金，但这笔钱却不是能够无限开支的，再加上魔女一族刻在骨子里的热衷奢华，租用顶级游轮在南弗罗里达州迈阿密度过一整个夏天的罗莎很快就把账户里的金钱挥霍一空，并且谁也挑不出毛病——尊者逆转时间将罗莎救了回来，然而为了不影响时间线，罗莎不得不在黑漆漆的地牢与圣器室里待了五百年，看护在静滞棺材里沉睡的皇帝直到他在合适的时间苏醒并重新回到正确的时间线。

这种报复性消费的后果只能由皇帝自己来承担，这是他欠罗莎的债。

羽蛇神重生时，罗莎和巴德尔刚刚结束在南弗罗里达州的漫长旅程，结果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和海啸将他们困在了酒店里。起初巴德尔还想留下来把酒店账单结清，但罗莎头也不回地拉着他打开了一个传送门，跑到当时几乎被海水淹没的半沉船上猎杀从深海中爬出的两栖类怪物，完全把账单的事忘在脑后，那份酒店账单则被巴德尔偷偷返回，用信用卡结清并且带了回来。

现在这些战利品就堆在牛津郡庄园前厅里，差点把在庄园里横冲直撞的米莉亚吓哭了，反倒是柴郡猫对于这种扑面而来的鱼腥味非常感兴趣，此刻正独自一猫大口嚼着血淋淋的血肉。当皇帝到来的时候，它已经啃完了那块鲜肉的五分之一，并且看起来还不打算停下。

“大衮子嗣的头颅和心脏，总共五十二只。”皇帝走进大厅前，巴德尔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将夹便签本里的账单递给了他。前光明贤者眼睛瞥向一边，仿佛他对欣赏大理石凋塑的兴趣远远超过这笔会被账单，以及那些战利品能够卖出的价格。巴德尔装模作样地欣赏的那尊巨型大理石凋塑就是皇帝再创作的《圣特蕾莎的狂热》，用来表达对魔女的情欲，如果巴德尔知道的这尊白色大理石凋塑的含义，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从容。“我希望卡玛泰姬的出价能和我所知道的一样。”

“价格不变。”皇帝点点头，“我会把接下来的委托交给你。”

“卡玛泰姬拿走了贤者一族那么多东西，本就应该多付出一些。”巴德尔表情冷漠地说道。皇帝瞥了他一眼，确定巴德尔并不想在这里爆发冲突。魔女一族与贤者一族的绝大部分财产、包括地产在内全都由卡玛泰姬收缴，哪怕是五百年后的巴德尔在太阳岛成立的科研企业，也在兜兜转转之后落入了卡玛泰姬——准确来说是皇帝之手，成为了不朽之城对外的一层伪装。贝优妮塔和贞德作为魔女一族继承人平分了卡玛泰姬归还的包括法器、书籍、地产在内的魔女一族财产，贤者一族则被彻底除名，只在纸张上留下记录，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

两个男人之间并没有太多可聊的事。

巴德尔不是没有听说眼前这个人对整个地球魔法学派发动的血腥清洗，就连流窜到迈阿密和黑帮混在一起的蹩脚巫师，也在那场暴风雨之夜被杀死在违禁品实验室里，就连当时同样身处实验室的迈阿密最大毒贩的侄子也被波及——这起桉件起初并没有惊动当地警方，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灾难过去后的洪水，以及如洪水般泛滥的犯罪、疾病与死亡。但由于受害者死状着实惨不忍睹并且现场就没有超过巴掌大的肉块，仿佛是有人开着架A-10攻击机袭击了这里，致使当地贩毒集团的反应相当剧烈，弗罗里达州联邦调查局办公室勉为其难地接手了这起灾难之后无数起凶杀桉中的一例，懒洋洋地进行毫无意义的追查工作。

通过猎奇的街边新闻媒体获得的消息，巴德尔一眼就看出那是超自然力量造成的伤害。他其实很欣赏皇帝在整顿地球魔法学派时表现的狠辣果决，那些电视上的新闻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带来的消息都证明了皇帝的手腕，占据关键地理位置的国家领导人运用自己手上的筹码，逼迫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屈膝，同时令境内仇杀不断的民族臣服，这是普通人努力一生才能达到的成就。

但如果此人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伴侣，那就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了，然而这件事上巴德尔没有任何发言权，真正有权利反对的人还在里面安慰那个被战利品吓哭、或许有天赋继承魔女秘法的小女孩。

“这是地下酒窖的物理钥匙备份，你的指纹数据与虹膜数据已经录入酒窖的识别器。”在人造人打开大厅大门前，皇帝突然将一张密码卡交给了巴德尔，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门外而不是选择踏进去。“人造人会为你们安排客房。这个庄园很大，我们有很多房间，并且厨房与服务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在此之前，你或许对我这里正在进行的某些炼金项目感兴趣，对吗？”

巴德尔虽然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神情，但却率先转向一旁的走廊，仿佛自己本就想往那个地方走。“是这个方向吗？”他一边走一边说，“我不会免费指导你的炼金术。”

“没错，我的炼金实验室就在那个方向。”皇帝向后挥了挥手，示意汉谟拉比和阿蒙照常执行安保任务，没有必要将巴德尔认作危险目标然后紧紧跟在他身后。现在前任光明贤者已经失去了传承的力量之源，哪怕使用出能够大幅度激活神经造成短暂时间停滞效果的法术，也不会是现在穿着圣骸布法袍的皇帝的对手。“那里有酒柜，也有白兰地。”

“很好。”

事实上，巴德尔根本就没有打算指导皇帝的炼金术，在博览群书的卡玛泰姬秘法师面前摆弄炼金术无异于班门弄斧，更何况卡玛泰姬还把贤者一族的家底都抄了放进图书馆里，贤者一族的知识已经是卡玛泰姬的知识了。他原本以为女儿的伴侣也是这么想的，五分钟前说的话只是推托之词，结果没想到皇帝真的从实验室抽屉里抽出一叠厚厚的打印纸，上面满是文字与公式。“关于黑洞视界中信息是否丢失的问题。”皇帝拉过一把椅子，他认为这个问题很有讨论的价值，“在这方面我坚持量子派而不是相对论派的立场，你呢？”

“什么是黑洞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