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向他讲述从人类祖先一屁股从树上摔下来，正式开启直立行走的演化之路时，汉谟拉比非要严肃地纠正。他声称最新的化石分析表明，是因为气候变化等因素使得森林中原本就具备“延展肢体攀爬型”行动方式的猿类被迫驱赶到草原，这才开始使用原本具备的能力进行后肢行走。

汉谟拉比理解幽默感和暗示的能力相当糟糕，有时候皇帝甚至怀疑为什么要让他来当自己的保民官，或许对理解幽默感这件事一窍不通，汉谟拉比也完全不能理解从大气层外面跳进去有多么好玩，以及皇帝想要从大气层外跳进地球这件事的哲学意义。

不过正是这份可靠稳重的性格也让皇帝将卡塔琳娜·卡尔科夫伯爵夫人的安全交给他来管理，伯爵夫人的情报网络却要交给苏皮卢利乌玛斯，以免他因为伯爵夫人曾经以一己私欲犯下的恶行把她的脑袋捏碎。

“这个地球日您回到庄园后，是否还需要与魔女们共进晚餐？”汉谟拉比自顾自地划着数据板，“刚才摄入的热量并不能满足您日常最低的需求。我会嘱咐黛娜您已经在空间站有过一次进食，她已经收到了之前的菜单，我相信她会衡量您今天的摄入从而减少下一餐的热量指标，这有助于保持健康。她已经通过了营养学等级检查，在禁卫修会颁发的证书到期以前您可以放心让她为您准备餐点。”

“我允许自己在处理下一件公务之前表露好奇心。”皇帝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他的目光紧紧盯住舷窗外月球的侧影，那里将是基因改造战士和禁卫军下一步的征战之地，一群自称高于人类的变种生物盘踞在那里，急需在黑暗教团舰队到来以前铲除并消化其技术。“因为办法营养学证书主导权和认证资格这件事，黛娜和你进行了多少场决斗？”

“包括重爆弹射击和剑术近战在内总计二十六场，没有人员伤亡。”

汉谟拉比没有提及决斗结果，或许没有人员伤亡已经是他克制的结果了。但皇帝不知道为何黛娜会放过这种对她专业能力的质疑，在他的印象中黛娜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家伙，人造人绝对不具备温和的性格，她们的狂热足以将她们自身的灵魂点燃，其中以黛娜的狂热最甚。当她认为自己的能力——尤其是涉及照顾造物主的专业能力——受到质疑时，她可不会保留自己那副温驯的外表，她一定会申请与汉谟拉比进行死斗。作为第一位人造人，黛娜尤其受到皇帝的偏爱。她与其他人造人相比，具备强大施法天赋而且肉体强度远超其他后续型号的人造人，即便不穿动力装甲她的钢筋铁骨也能够掀翻一辆主战坦克。

然而皇帝或者魔女没有收到任何申请，庄园中也没有超过日常训练以外的战斗发生，就好像禁卫军和姐妹会之间就“谁才是皇帝最信任的战士与忠仆”这个永恒争端所爆发的冲突被牢牢限制在训练场里。或许这是康斯坦丁与黛娜私底下达成的协议，用于稳定禁卫修会与姐妹会之间的关系，避免两个组织平白无故地内耗。

汉谟拉比注意到了皇帝注视月球侧影的目光，那个表情美丽且残忍。许多未经训练、缺少智慧的头脑见到皇帝之后都会倾倒与他所表现出的超自然魅力，从而忽略了他的想法、理想与能力。但禁卫军不会，没有人能比禁卫军更了解皇帝这个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谜团的人，包括皇帝策划的每一个计划的最终目的。

“针对异人族的备战工作已经进行了百分之五十二。”

汉谟拉比轻快地转移了话题。

如果说皇帝在面对新南斯拉夫联邦的分离势力、面对那些被宗教和野心家蛊惑的普通人时还有仁慈，那么对异人族这个自视甚高的种族就只彻底的恶意了。空间站附近停泊的三条天空航母，就是皇帝向月球阿提兰异人族挥出的剑，如果阿提兰拒绝臣服或者结盟，那么地球上不可能使用的大规模灭绝武器将会在月球背面使用。

那可不是核弹这么简单的东西。

考虑到阿提兰的异人族居民基因变异程度过于严重，核辐射都不一定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通过预言占卜获得的影像指明了阿提兰的位置以及其重要政治人物，数位家族领袖主母的变异程度已经到了颅骨变形、丧失人形的程度，皇帝并没有将那些阿提兰的统治者称为“异人族”或者“人类”，而是简单直接地将其称为“卑贱之物”。

异人族不会全力出击抵抗黑暗教团，更大的可能是几个还保持着人类形态的异人族良心发现帮助人类，其他基因变异者投靠黑暗教团，寻求拯救拯救越来越低的生育率和有效变异率的方法，然后寻求奴役地球人类的机会。

皇帝会赞赏那些良心发现并且保持人类形态的异人族，但赞赏并不意味着他会让那些阿提兰的异人族全都活下去。双方没有合作的可能，一点也没有，因为皇帝看到了一个可能发生的未来，虽然这个未来不一定真的会发生，但却表明了整个异人族迫切的需求。这种需求不是黑蝠王这位统治者能够抑制的，因为那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整个异人族社会的整体意向——黑暗教团抵达时黑蝠王很有可能会进行抵抗，并在抵抗失败之后释放出阿提兰上存储的泰瑞根，在地球大气层制造一场泰瑞根迷雾。那些污染地球的泰瑞根迷雾将会进入生态系统，使得地球上所有本该平凡度过一生的人产生变异，使得异人族数量急剧增加。

即便地球人类成功从黑暗教团的入侵中幸存，皇帝也不会就此放过阿提兰的异人族，因为异人族时刻想要对地球人类基因动手脚，增加它们的同族数量。皇帝动用怀特霍尔博士在联合国疫苗联盟的关系与资产进行的大规模基因筛查，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发生，可想而知他对异人族试图转变人类的尝试会有多么厌恶。

更何况阿提兰异人族社会中还有许多心向克里帝国的“回归派”。

这个派系期望有一天克里帝国能将自己带走，主张恢复异人族在克里帝国的地位，去享受所谓的“自由变异”成为克里帝国的一份子，即便异人族原本只是克里帝国的战争奴隶也没关系，因为克里帝国的奴隶比人类更加高贵。总而言之，阿提兰并不是什么值得拉拢、结盟的好地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有死掉的异人族才是好异人族，就连神盾局里的黛娜·约翰逊和埃琳娜·罗德里格斯也不在宽容范围内。这些情报都是皇帝亲身使用星光体漫游潜入阿提兰获得的信息，对于接下来的战争很有帮助。

“摄政对此颇有怨言，他认为应该先将那些资源用于巴尔干半岛而非月球。战略部门对此进行的研判，但始终无法拿出结果，除了禁卫修会的参谋官，其他人不想承担您与摄政之间的分歧。”汉谟拉比摇摇头，“政治甚至从在于从未开化的猴群之中，我不会责怪那些军官会有这种想法。我建议您加快军政分离的速度并着手替换军官，仅仅依靠那些人我们什么事越做不成。”

皇帝看了他一眼，坐回了办公桌后面。

“维克多的建议很有道理，从长远来看，他的想法是个正确的选择。”皇帝没有否决摄政的提议。从优先级来看，北约对于巴尔干半岛的威胁远比黑暗教团迫切得多，如果他和摄政没法保护正在建立的工业基地，维护工业原材料和粮食进出口通道，那么抵抗黑暗教团入侵也只是一句空话。

“但正确并不意味着合适，我们无法每次都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能在不偏离主旨的情况下做出合适的选择。即便是我也一样，汉谟拉比，我无法对抗全世界。只有在解决其他次级威胁我们才有时间发展，维克多的想法很好，我会让正确的想法变成合适的想法。”

“针对异人族基因的研究正在进行，汉森女士承诺将会在黛西·约翰逊和埃琳娜·罗德里格斯的基因样本到位后开展研究，我们的样本足够多了。”汉谟拉比补充道，“这对我们破解克里人基因技术有很大的帮助，但我们无法判断异人族是否同样拥有克里人安置在麦哲伦星系的军械。我们释放到月球背面的探测器正在源源不断地将数据传回空间站，但异人族基地阿提兰的位置仍是一团迷雾，我们也没有找到克里人科技的痕迹。禁卫修会认为阿提兰可能会与柯博尹带克里人星堡有所联系，或许黑尔将军是合适的突破口。”

皇帝知道自己正在进行一场赌博。

时至今日，诺福克海军基地遭遇导弹袭击的事也没有透露出任何风声，美国海军第七舰队那些失踪士兵和军官的家属依旧没有跳出来，要求美国政府给个说法。美国军方、情报部门等机构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控制有关人员的信息传播，包括但不限于制造意外、登门警告、监视监听、欺骗囚禁等等手段，这其中皇帝的间谍吉迪恩·马利克提供了不少帮助。虽说中情局局长这一职位由总统任命，但中情局本身的机密却并非局长能够掌控的，获得皇帝帮助的吉迪恩·马利克正在尝试掌控中情局这个工具。

新闻记者所谓的“第四权”也要看场合。

如果共同支持民主党和共和党的金主不想要某些事情被提及的话，那么所谓新闻自由与言论自由也只是个笑话而已，并且由于这件事没有某些国会议员参与而是交由国土安全局和中情局执行，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只需要销毁足够多的证据，将谎言说得足够长久，对于这些事件背后的双方都会有利可图。因此只要军方不出现类似于“尹朗门”的泄密事件，那么这颗星球上就不会有太多人能够察觉到第七舰队的情况，失去的士兵很快就能补充，有关赎买航母的交易也在悄悄进行。

现在是美国总统大选时期，以选票为驱动的政客很清楚第七舰队和诺福克海军基地的事放到任何一位政客身上，都有可能造成选票大幅度流失。共和党与民主党有着相同的幕后支持者，即便幕后支持者之间并不团结，美国政治只是金融财团和军工复合体之间相互斗争的工具，但这两者有个相同的共识，那就是必须保护美国海军第七舰队的秘密。

作为长臂管辖以及维护金融霸权，用数字和纸张掠夺劳动产出的工具，海军舰队是支持一切武力干涉的最强工具。目前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愿意在这个时候打破美国海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迫使依托着如今还没彻底走下坡路的军工复合体敛财的华尔街资本家狗急跳墙，直接下场发动战争。

战略情报部门、禁卫修会曾经有过研判。

如果皇帝亲自率领军队袭击白宫和五角大楼等政治中心，在无人能挡的情况下杀死所有政府代言人和军方代言人，同时以最快速度摧毁所有美国军方外层空间的卫星、摧毁所有军事机构和政府指挥机构将，使其金融、军事、通讯、政治等方面陷入瘫痪，那么战争将会以最快速度走向的胜利，即便是美国海军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对于许多国家来说，皇帝本人就如同无法防御的核弹头，能够对敌方关键机构进行无法防范的精确打击，这是堪比核弹头的谈判优势。但是皇帝不愿意因为这种事被迫浪费大量工业产能，并让南斯拉夫联邦本就糟糕的经济环境雪上加霜，同时让美国大量武器被迫流失使其陷入苏联解体时的麻烦，届时整个世界都会是他的敌人。更何况他想要北美洲强大的工业产能和粮食出产，将其作为对抗外星舰队的工具而非某些利益集团争权夺利的工具。曾经西进运动的殖民者想要什么，皇帝就想要什么，只不过他的胃口更大一些。

现在他只有一把能够撬动庞然大物的杠杆，选择撬动哪一方面非常重要。

“召唤下一位请愿者吧。”皇帝说道，“距离完成今天的工作还有些时间。”

“我相信露比·黑尔已经等了很多，吾主。”汉谟拉比说道，“她很快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