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浩听到“祈兰”两个字，猛地抓紧了轮椅扶手，金属材质的扶手被他捏得“吱嘎”作响。

那个害死他妈妈的女人，居然是叶心的妈妈？如果叶心也恨她，如果叶心也恨她，他们就可以一起报仇！可是……

“叶心，你恨她吗？”

恨？叶心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某种虚空。恨吗？恨吗？

“不。”

她不恨祈兰，因为恨比爱和思念还要费神，而她叶心，不想为这种生而不养不负责任恣意妄为的母亲费一点心神！

熟料，心绪不宁的段云浩理解错了叶心的意思，捏紧的拳头颓然地松了，从前对叶心的欣赏和关注变成了满心满怀的失望，压得他喘不过气。

“叶心，你想报仇吗？”段云浩声音艰涩地问。

报仇？怎么报仇？失明的巨大阴影折磨着叶心的意志，对未来的生活，她一片迷茫，面对段云浩的问题，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段云浩以为叶心是不想报仇，心更沉，看叶心的眼神渐渐变得冷然。

慕仲白见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奈何他对人心的理解力和洞察力不够，压根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会干着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院子里的气氛又陷入了静默，只是这静默不像刚才那样寂静如死水。悲哀变成了迷茫，惊怒变成了失望，沉默中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段云浩的视线在叶心身上停了两秒，然后，不发一言地转身。

慕仲白惊讶地抬头，等段云浩已经绕过了影壁出来大门才反应过来，几步追上去，压低声音问：“段小子，你不能在这种时候不闻不问地丢下小叶子啊！”

“她是祈兰的女儿。”段云浩的声音，很僵硬，很冰冷。

“是祈兰害了小叶子，小叶子跟祈兰不可能再有关系，这你也不能容忍吗！”慕仲白急道。

“我不想一见到她，就想起那个女人。”叶心不恨不报仇不能那个女人对立，那就不再是段云浩的朋友，与其日后难堪，不如趁着还有点情意不要再见。

说完，段云浩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慕仲白目瞪口呆。

清晨，住院部二楼，白色的单人病房，叶心呆坐在病床上。

这两天，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发呆。

发呆，什么也不想，空落落的思绪，像是失明后的视觉，没有着陆的地点。闭着眼睛或是睁着眼睛，都已经没了区别，她的世界，没有颜色，一片寂静。

卫锦推门进来，叶心没有察觉；卫锦站在病床前凝视她，叶心没有察觉；直到卫锦故作轻快地问她饿不饿，叶心才回神，摇了摇头。

卫锦不擅言辞，眼见叶心又开始走神，才憋出一句：“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

叶心想了很久，久得卫锦忍不住伸手按在她的肩头。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出去走走吧。”

温柔中带点不安，这个害羞的医生现在会不会红着脸，叶心忍不住抬起手，顺着找到肩上的手摸索着抚上卫锦的脸，果然有点热。

哎，她都看不见了，还欺负人家，太不厚道了，叶心叹息着收回手。

“没、没关系，”卫锦眼神乱瞄，抓住叶心的手又放回了自己脸上，“随便摸。”

这个天然呆，男人也有豆腐的啊。叶心忍不住又叹息，摸到卫锦的肩膀，推了推他，道：“卫锦，我想到窗边去。”

“好。”

卫锦搀扶着她，站到窗户旁。

叶心慢慢地伸出手，卫锦紧张地问：“叶心，你要什么？”

叶心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一缕阳光照在她的手背上。然后，叶心放下手，忽然笑道：“今天阳光真好，很暖和。”

卫锦见叶心笑，还以为哪儿刺激到了她，不仅没放下心，反而忧心忡忡。

叶心半天也没等到卫锦的回答，疑惑地问：“卫锦，我说的不对吗？外面没有阳光吗？”

“不不不，你说的对，外面有阳光，阳光很暖和。”

“你说错了，”叶心纠正道，“你应该说阳光很明亮，我才应该说阳光很暖和。”

“有什么不一样吗？”卫锦不解。

“有啊，你能看见阳光嘛，自然跟我不一样。”

“叶心，”卫锦难受地垂头，“对不起。”

嗯？这个呆子是不是误解她的话了。为了避免他乱想，叶心觉得自己还是说清楚点好。

“卫锦，事情发生后，段云浩问我，恨不恨那个人。我说不恨。其实，怎么可能不恨，只不过，我是决心和那个人再无瓜葛，不愿意恨她不愿意再想起她罢了。没了眼睛，我这两天的日子，真的过得，嗯，很麻烦，可是，也未必过不下去嘛。”

阳光照耀在叶心的脸上，她嘴角噙着一丝沉静的笑，适应生活一直都是她的长项，她会做的很好，不让自己失望。

卫锦见叶心是真的坚强起来，也绽开笑容，沉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放了开来。

叶心没听到天然呆说话，以为他还在乱想，摸到他的脸，轻轻扯了扯，像教训小孩子一样道：“不要胡思乱想，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努力适应生活，活得很好很好。”

“嗯，我相信你！”卫锦包住叶心的手掌，专注地凝视着她，“我一直都相信你。”

“你说话真是老气横秋，年轻人要有朝气嘛。”

终于想通了的叶心心情松快，拽着卫锦地手，一本正经地教育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