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敢尔？！”公孙伯仪终于忍耐不住，嘶声怒道。

铁面人转过头，他的青铜面具沾了鲜血，那血顺着面具的纹路缓缓流淌，直至脱离面具，落入雪中。

少年提着刀，一步一步朝公孙伯仪走来，他的刀锋划过雪地，留下一道带血的凹痕。他双目赤红，一改往日阴冷的模样，宛如地狱归来的杀神。

“如果你们能按时赶到幽门关，以山鬼幽骑军的力量，有心算无心直奔诸侯联军中军而去，我四万蜀军出城策应，合两军之力前后夹击，七万大军挥手可破！”少年声音沙哑，音量压得很低，像是痴人梦呓一般，却字字句句扎在公孙伯仪心头，“灭了七万大军，梁王朱忠那头老狐狸就没有了倚仗，只要擒住了他，梁州唾手可得。”

少年走到山鬼黑龙战旗之下，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刀，说道：“可惜，没有如果……我等了快六年了，终于等到叶清玄露出这样一个破绽，只要拿下梁州，王域门户大开，便没有人拦得住山鬼幽骑军的铁蹄——”

“三万山鬼幽骑军，奇袭启明城，取叶清玄项上人头！王爷夺了天下，我大仇得报，各取所需，多好！”

“但是你……”铁面人猛然抬头，刀锋遥指公孙伯仪，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但是你们！你们自以为是的聪明，让这一切的一切变成了空谈！”

见到自家世子被人拿刀指着，身后的山鬼幽骑军终于忍不住动了，他们迅速围了上来，把公孙伯仪护在中间。

公孙珀和李青云也各自上前，挡在铁面人的刀锋面前，防止他情绪不稳暴起伤人。

“你问我怎么敢，我倒要问问你……”少年挥刀一个横斩，一刀劈断了战旗的旗杆，山鬼黑龙旗轰然而倒，“世子殿下，你怎么敢？！”

公孙伯仪立在阵中，麾下亲信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的怒火已经让铁面人这番冰冷的话彻底浇灭了。他其实并不担心铁面人会真的举刀杀了他，因为他知道自家父王对铁面人有救命之恩——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少年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

他所真正担心的，是铁面人刚才那一番话。

公孙伯仪之所以胆敢违抗军令，倚仗的也不过是吕守愚那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是这句话的前提是，你得有更好的战略能够取得更大的战果。但是现在看来，公孙伯仪的擅作主张，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笔。

他第一次出征，便因违抗军令而打乱了主帅的谋划，这件事如果传到了白帝城，那些原本就不支持他世袭罔替的老臣恐怕会借此大做文章……当然这些倒是还无所谓，如果连他的父王都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那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

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公孙伯仪望着在他身前替他挡刀的公孙珀，心里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烦躁。

他挥手示意山鬼幽骑军退下，然后推开公孙珀和李青云，站到铁面人面前。

“先生，伯仪受小人蒙蔽，坏了先生的大事，伯仪知错了。”公孙伯仪俯身下拜，谦逊恭谨问道，“此番我两万山鬼幽骑军奇袭梁州府，将梁王朱忠一脉尽数收监，是否可以利用他们来逼迫梁王投降，以此挽救先生的谋划？”

“呵！”铁面人嗤笑一声，说道，“且不说梁王朱忠面善心狠不会吃这一套，就算他肯投降，你觉得叶清玄会放他回到梁州吗？”

公孙伯仪闻言愣了愣，才苦笑一声。

事实证明，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个笑话。

沉默良久，铁面人眺望着东方，满腔的不甘与愤懑，最终化作一口浊气，缓缓叹出来。他扔掉手中的长刀，转身往幽门关走去。

“班师回蜀吧……一切，交给王爷定夺。”

主帅下令，于是大军拔营而归。

没有人再去看——甚至连公孙伯仪也似乎忘记了，幽门关外的雪地里，那具早已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