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属下认为，此一战，对方有三胜，我方有三败！”

叶清玄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傅龙几乎没怎么组织措辞，开口便是滔滔不绝：“我军虽然号称八万重甲，但却都是些几乎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兵，真正的主力此刻仍在北境打扫战场未归——这是我方的第一败！

“反观敌方，山鬼幽骑军乃天下少有的骑兵，且此前已经拿下了沧雍两州，军心正盛，蜀军步卒更是南打蛮子北据燕人，无往不利——这是敌方的第一胜！”

傅龙说到此处顿了顿，见到叶清玄轻轻地点了点头，才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兵法云‘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从启明城到岷北城，这一路走来，属下都是与麾下士卒同吃同住，所以最是了解他们的心思——国师亲征在前，兵力压制在后，形势看似大好，却养出来一群骄兵！真到开战之时，但凡有半点失利，军心必然溃散——这是我方的第二败！

“反观敌方，先蜀昭武王新丧，大人斩了他们的使节，又要逼他们吐出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沧州，这在无形中使他们变成了一支哀兵，变成一群不死不休的悍卒——这是敌方的第二胜！”

“很好，傅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士兵只需要知道冲杀，为将者才需懂得思考，你有大将之风！”听完这两胜两败，叶清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赞许地笑了笑，说道，“接下来这一胜一败，我来替你说——

“这里，是昔日大秦始皇帝统一天下的最后一战的故址，当年赵国为了对抗强秦而训练出了一支极其适合山地作战的骑兵，借地利之势才压制了百万之众的秦军，逼得始皇帝开山凿石才得以拿下赵国。

而如今，我军全是重甲步兵不利于山地作战，而对方的山鬼幽骑军常年穿行于巴蜀崇山峻岭之间，再加上葫芦口从南到北易攻难守，反之则易守难攻——从地利上讲，我军败而敌军胜！是否？”

傅龙闻言拱手一拜，说道：“不错，属下昨日已经带人巡视过岷山地势，确实对我军极其不利。”

叶清玄闻言转过身去，此时正是三月天，岷山脚下野生的桃花盛开，春风拂面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此战胜负难料啊，只是……”

话没说出口，叶清玄又叹了一口气。

“你看，这里是葫芦口，再往西南去几步便是函谷关，函谷关以西是雍州，是当年大秦王朝的摇篮。”叶清玄面向西南，他的目光悠远，拢着手说道，“史书记载，秦地处西方，离中原甚远，物资匮乏而盗匪横行，向来为中原各国所不齿，那时中原士子提起秦人时的语气和如今我们提起北燕南蛮时的语气一般无二。”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蛮夷之国，却用了短短十三年的时间，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掉了中原六国！”傅龙闻言接了一句，他曾念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对于历史也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是啊……”叶清玄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区区一个蛮夷之国，能够以一己之力囊括四海吞并八荒，最终得以席卷天下呢？”

“是因为……始皇帝？”傅龙想了想，试探性地回答一句。

叶清玄摇了摇头，说道：“始皇帝的确是很厉害的君王，但是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一个人再强，也没法宰割整个天下！”

“这……属下愚钝，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缘由。”傅龙愣了片刻，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很简单，唯‘温水煮青蛙’而已。”

“温水煮青蛙？”傅龙本也是贫苦出身，田间地头的青蛙幼时也是捉来吃过的，虽说没听过这样的俚语，但顾名思义之下，倒也猜出了个大概。

“嗯，这是我一位故人说过的话。”提起故人二字，叶清玄语气中难免有些别样的情绪，只是那情绪一闪而逝，就连离他最近的傅龙也未曾注意到，“若论底蕴，秦的确不如中原诸国，但是秦是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在慢慢变强的——当中原诸国还在以道德教化来愚弄天下百姓的时候，秦已经在商君的带领之下开始变法，一套律法严格到诸侯王子都得遵守，更勿论王公贵族、平头百姓了；当中原诸国还在各自明争暗斗互相消耗的时候，秦却默默地拿下了巴蜀益州富饶之地，以天府之国为基业，秣兵历马，打造出一支天下无敌的虎狼之师；当中原诸国还在以天下正统自居高傲到无以复加地时候，始皇帝拔出了他的天子之刃……”

说到此处，叶清玄停顿了一瞬，然后拔刀出鞘，指着这大好河山，朗声道：“刀锋所指，天下拜服！若有不服，一刀砍死！”

任何一个武将，听到如此霸道而直白的话，想必都是汗毛竖起，无比地豪情万丈！傅龙自然也不例外，并且此时他也隐约猜到了叶清玄跟他说这番话的目的。

“所以不是秦国强大，而是诸侯王的不屑理会给了秦国强大起来的机会！”叶清玄冷静下来，语气也逐渐放缓，“当年的秦国只是拥有一个鸟不拉屎的雍州，好不容易才抢到巴蜀才有了崛起的机会，而如今，他公孙家坐拥巴蜀天府之国，已纳三州之地，如果不趁他还未消化掉沧雍两州先把他扼杀在摇篮之中，往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可是整个巴蜀加起来，也不过十万兵马？”傅龙皱了皱眉，说道，“十万而已，只要等到北境之事彻底了结，别说十万，就是三十万兵马，大人也未见得抽不出来……何必非要趁他们兵锋正盛之时开战！”

“巴蜀益州，百万户人家，却只有区区十万兵马，你当他们是拿不出更多的人手么？只是忌惮太祖皇帝留下来的法典罢了！”叶清玄冷笑一声，说道，“只是如今，除了那些自诩正统的人之外，不会再有人把太祖的法典当回事了……三州之地，只要完全消化，不出十年，便可以凑一个百万之众！”

叶清玄回过头来，望着傅龙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吧，不是我心急，而是此时不打，往后只会越来越难打！”

傅龙望着叶清玄的眼睛，良久良久，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其实那个属于大俞王朝的旧时代已经结束了，然而新的时代却还未曾到来。在此之前，人们还要经历更多的战乱与冲突，无数的悲伤与凄凉，天下也还会有更多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战争会带走很多东西，就像他傅龙一样，他的父亲母亲甚至养父，都是因为战争而死去的。

而他傅龙能做的，就是握着手中的刀跟着眼前这个男人，像八百年前跟随始皇帝灭掉赵国的杀神白不起一样，以杀止杀，直到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只因天地如炉！

PS:首先申明，本书是架空历史，书中所写的历史跟正史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吧其实也许可能有半毛钱，不过也就真的只有半毛钱而已！)，古二只是借用了正史上的某些桥段和某些人物身上的故事，毕竟艺术来源于生活——虽说古二写的这玩意大概也不配叫做艺术2333

总而言之，架空历史，请勿较真，毕竟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认真，你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