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你敢吗？！”

叶清玄提高了些声量，朱忠被他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松了手，扔掉了那把刀。

长刀落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像一条条小虫子，疯一般的往朱忠脑海里钻，摧毁了他最后的理智，与尊严！

叶清玄斜眼看着这具坐在王座之上的行尸走肉，嘴角挂着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的冷笑。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梁王朱忠已经废了。

身不敢死，便只能心死。

杀人莫过诛心，人心一旦死了，和那江湖戏子手中的提线木偶便没有什么区别了。

沉默了一会儿，叶清玄抚掌笑道：“这就对了，王爷是个聪明人，什么青史留名都是镜花水月的屁话，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机会翻盘！”

朱忠没有理会叶清玄的话，他只是把双手举到自己眼前，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笑得癫狂。

他终于卸下了一切的担子，连同他那属于王的尊严一起，附在那把带血的长刀上面，被他亲手丢了出去，任人践踏——而他，只觉浑身轻松。

他从王座上滚下来，跪在叶清玄身前，沙哑着嗓音说道：“多谢国师大人指点，朱某已然大彻大悟，从此不求身前滔天权势，亦不求身后名垂青史，只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换一世富贵无忧！”

“王爷起来吧……”叶清玄伸出手虚扶他一下，说道，“前线战事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境地，这些场面话都不必再说了，只要王爷愿意配合我打赢这一仗，别说一世富贵，就算是这梁王的位置，叶某也绝不染指！”

朱忠起身，弯腰立在一旁，拱手说道：“国师大人尽管吩咐。”

“这个先不急，”叶清玄摇了摇头，说道，“王爷还是先与我说一说，王爷与那个人，谈的是一笔什么买卖？”

“那个人……哪个人？”

朱忠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想到了那副青铜面具，以及面具下那张狰狞恐怖的脸。

看着朱忠突然发白的脸色，叶清玄不由得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沉声问道：“王爷莫不是在装傻，难道这些日子里，还有过什么其他人来跟你谈生意？”

“不……没有……”

朱忠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恐惧，沉吟片刻组织措辞，这才把铁面人那日与他的交易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唯独没有提那铁面人的真实身份。因为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叶清玄早就知晓的事情，毕竟兄弟之间手足相残，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若是自己多嘴一句触了叶清玄的逆鳞，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这条命，说不准就白白葬送了。

叶清玄闻言沉默了许久，才拢着手冷冽地笑了一声：“这买卖有点意思，在完全处于优势的境地下玩这么一手，这是铁了心要吞下我这八万大军啊……也不怕撑死自己！”

朱忠闻言低下头去沉默无语，心说人家压根不是冲着你这八万人马来的，不过是你们天机阁的家事罢了……

“若不是叶某早有算计，还真的着了他的道。”叶清玄伸出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打许久，才挑了挑眉，说道，“那三万人马，王爷想必早就准备好了吧……咱们不妨来一个将计就计！”

“什么意思？”朱忠愣了愣。

“岷北城北五十里外有一处好地方，王爷知道吗？”

“五十里……”朱忠继承梁王之位已有数十载，脑子里早就已经把梁州这万里河山都印在了脑海之中，叶清玄一说他便反应过来，“大人说的是……死人山？”

叶清玄笑而不语。

“好一条绝户之计！”朱忠虽说不通兵法，但以他对整个梁州地势地形的了解，很容易便能推算出叶清玄的整个计划，他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此一来，便是彻底撕破脸皮，完全不留余地了……”

“呵，金銮殿上那一刀，叶某斩了公孙小儿的使者，这脸皮其实早就已经撕碎了，叶某不介意再点上一把火，给它烧成灰烬！”叶清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喊到，“来人！”

门外跑进来一个【蛛网】的谍子，单膝跪下，静候叶清玄的吩咐。

“飞鸽传书给傅龙，可以准备动手了！”

“是！”

那谍子起身退了出去。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叶清玄拍了拍额头，说道，“还要麻烦王爷准备好四万石粮草，此计一成，便是围城之战，届时拼的便是谁的粮多！”

朱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只能自己咽了下去。

叶清玄看出他神色不对，开口说道：“王爷是有什么难处？粮草方面可以不必一次性拿出来，缓缓图之，以免犯了杀鸡取卵的兵家大忌！”

“不，不是。”朱忠摇了摇头，说道，“我梁州虽说地处西北，却也接壤中原，加上这些年战事不多，余粮总还是有一些的，四万石凑一凑，应该是拿的出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叶清玄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这种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

“只是……”朱忠一咬牙，心中担心叶清玄万一事后后悔了拿他朱忠出气，左右都是要得罪一番的，还不如现在把话说清楚！

他长跪下去以头触地，说道：“久闻叶大人行事雷厉风行，但……手足相残，何至于此？”

“手足相残？”叶清玄有些糊涂了，“王爷何出此言？”

朱忠一愣，抬起头来满脸震惊：“国师大人不知道么？蜀王麾下那位带着青铜鬼面具的少年将军，是大人您的师弟啊！”

“师弟？你是说叶清宁么？”

叶清玄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但随即又觉得不对，叶清宁如今在南方辅佐云逸称帝，不可能跑到蜀王麾下……再联想到之前【暗辰】收集到的关于铁面人的一些消息，以及傅龙转告给叶清玄的那句话……师弟，他叶清玄能有几个师弟？

“清……清风？”

叶清玄猛地站起身来，一脚踹开挡路的朱忠，踉踉跄跄地冲出正厅，往刚刚那个谍子消失的方向跑去。

“属下参见大人！”那谍子见了叶清宁，拱手行了一礼。

“鸽子呢？”叶清玄面色铁青，提起那谍子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声音如同极北之境雪山之上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般，“我问你鸽子呢？”

那谍子有些懵，下意识地往鸽子飞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叶清玄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来，只见青天之上万里无云，一只白鸽扇动着翅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相比于整个天空，那样一只小鸟简直微不足道，若是看得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叶清玄从下属手中抢过一副长弓，挽弓搭箭，弓成满月，箭在弦上！

“嘣……”弓弦不堪重负而断裂，断掉的弦猛地回缩，抽打到叶清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大人……”那谍子终于反应过来叶清玄是要追回信鸽，于是拱手问道，“需不需要属下再放一只信鸽传书与傅将军，收回成命？”

叶清玄看着手中废掉的长弓，突然笑了。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大人……”

“不必了！”叶清玄随手扔掉长弓，面如死灰，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一如那年，他决定毁掉那个他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一样，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不留余地！

他声音沙哑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恶毒的话，而旁人决计体会不到其中的悲凉。

“杀了一窝了，不差这一个……”

PS:这一章写得心好累……

多的不想说了，求吐槽求评论……另外放一个群号，欢迎加入古二书友群，群聊号码：7387946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