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经过客厅的潼恩莫名其妙停下步伐，看向坐在沙发上，一脸审视的哥哥：“怎么啦？”

“你去哪儿？”

“当然是出去了。”

这还用说！肯被潼恩理气直壮的语气噎了一下，她都站在门口了，自己还不知道她是要出去？兄长大人打量着自己的妹妹，一身雪白的大衣，衬着她因为演戏而刻意染好的红发，硬生生给潼恩添了几分妖娆的气息，虽然平时妹妹也是这幅打扮，但他今天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所谓妹控的直觉就是如此吧。

昨天晚上还喊着拍戏累好想睡个够，今天满脸兴致勃勃的准备出门，准没好事。肯狐疑地开口：“你出去干什么？”

潼恩翻了个白眼：“约会，你有什么意见吗？”

肯：“……”

趁着他还没话可说的功夫，潼恩抢先开口：“妈妈昨天打电话问我，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什么？！天天催自己也就算了，都催到妹妹这边来了。肯瞬间一个头两个大，成功地被潼恩转移了注意力：“你怎么说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一向被肯烦得不行的潼恩，终于也抓到了哥哥的痛脚。看着纠结不已的潼恩，她故意抱住双臂，摇头晃脑地开口：“像我这么听话的孩子，自然是实话实说啦。”

“——你没看到哥哥当时的表情，我真应该拍下来换成脸书的头像。”潼恩坐在阿德里安对面，想到哥哥吃瘪的模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先把水杯放下。”阿德里安看着恨不得笑倒过去的潼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不会真的把事实告诉凯斯勒夫人了吧？”

阿德里安还是蛮能理解肯·凯斯勒的，换做是他，也不会把自己因为工作而无暇顾及私人生活的事情告诉母亲，而且凯斯勒先生已经三十多岁了。虽然这个年纪不结婚的男人多得是，但家人肯定不想到看到这样的状态。

“当然不会。”潼恩含着吸管哼哼几声，“我才不想让妈妈担心。我只是吓唬吓唬他，都奔四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钻石王老五呢。”

算算条件，肯·凯斯勒还的确是。阿德里安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这么说你也奔三了，潼恩。”

潼恩心中一动，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阿德里安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潼恩想了想，好像自己刚认识他时他就是这幅模样，几年来几乎没怎么变过。男人靠着咖啡馆的卡座，浅色的眼睛同样在看着自己，黄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知道阿德里安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潼恩没想到，这个男人能坚持这么久。想想当时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时候她没这个心思也没那个精力，当时的潼恩觉得或许拖一阵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么一拖就是这么多年，现在想想真不可思议。

“都这么久了。”潼恩感叹似的开口，“能在巴黎碰见，现在想想真是巧了。”

“对啊，要不是我，某个人可就要上第二天头条了。”想到当时的那个场景，阿德里安故意摆出思索的姿态，“现在看来，栽下扶梯的确是你的风格。”

潼恩：“……”

什么叫的确是她的风格？！潼恩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阿德里安揶揄的眼神又缓缓吐了出来。可不能着他的道，这个家伙故意逗自己炸毛呢。

“这证明我保持了本色。”这话潼恩说起来脸都不带红的，她瞪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拉长尾音，“不像某些人。”

“某些人怎么了？”

阿德里安用手肘撑着桌子，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接下了他的话。男人低沉的声线在面前响起，潼恩意外的没有接话。

他也没有怎么变。潼恩还记得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她一脚踏空了扶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阿德里安伸出了手拉住了他。潼恩记不起来那天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了，似乎和今天一样也是黑色的外套，随意地将头发一梳，被自己撞个满怀，认出自己时脸上写满震惊。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影帝，自己也刚出道，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哪里像现在，潼恩和阿德里安的绯闻早就传翻了天。想到这儿她的鼻尖一红，她捧起手中的玻璃杯。明明是冷饮，但是她却感觉到有种莫名的温度自指尖燃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连媒体都懒得再拿自己与阿德里安的照片炒作了。

好像外界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明明还没那回事呢，潼恩抬起眼，在触及到男人的眼睛时，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潼恩的心思，收敛了玩笑似的笑容。

“随手一抓就抓到了刚看完的电影的女主角，着实让我惊讶了一下。”他换上了怀念的语气，目光转向潼恩的发梢，“我记得在巴黎的时候，你也是把头发染了。”

因为玛利亚·斯塔克不是金发，所以潼恩干脆把头发染了。而现在，《舞者》还在拍摄中，潼恩自然是披着与黑寡妇同色的红发。

说完这句话，阿德里安轻轻抬起手。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金发最好看。”

男人的手眼见着就要碰到潼恩的发梢，却停了下来。

潼恩的目光挪到阿德里安漂亮的手上，他的手就在自己的脸侧，这个距离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但是阿德里安偏偏不动了。一如这么多年来他与自己的关系，停在这前一刻，再也没前进过。

“是吗？”

看来燃起的温度绝对不来自冷饮。潼恩朝着男人手掌的方向侧了侧头，却没有碰到他。她含着笑意看向阿德里安，轻声开口：“在巴黎的时候，你倒也是这副模样，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都这么多年……”

他收回了手掌，重复了一遍潼恩的话，然后深吸口气：“潼恩，我想我们——”

——只是这话，依然没有说完。

临街的爆炸声掩盖了阿德里安的话，潼恩在意外发生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不是惊吓，而是……就不能等他们挑明了再来意外吗？！这都第几回了！上一次抱着西瓜也就算了，这次又是谁啊！潼恩真想冲出去把事故的始作俑者的脑袋按进马桶里。

就在她炸毛的前一刻，又是一阵爆炸声，这次离咖啡馆近了不少，连落地窗都被震得轰轰作响。潼恩只觉得手腕一紧，转过头，阿德里安已经站了起来。

“走！”

其实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再次响起的爆炸声震得潼恩耳朵疼，她没听清楚阿德里安接下来的话。

的确没法呆了。潼恩也不再纠结话题的事情，任由阿德里安拉起自己，熟门熟路的从咖啡馆后门跑出去。

“这又是谁在搞鬼？！”

“你没事吧？”

直到爆炸声小了不少，潼恩刚抱怨出口，阿德里安猛一转身，她差点撞进男人的怀里。就这个距离，阿德里安并没有退后，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紧张，上上下下把潼恩打量了好几遍。

“没事。”他这一脸紧迫的模样倒是把潼恩先逗乐了，离得那么远，除了爆炸声震得自己耳朵痛外，还能有什么问题，“嗯，要说有事，也的确有。”

“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是想到咱们没有付账。”

阿德里安一愣，脸上的担忧还在呢，他也反应过来这回事，噗嗤一声笑起来。

看样子，是的确没事了。男人默默放开潼恩的手腕：“反正都是老顾客，下次一起付也没关系。”

况且刚才连老板都在瞬间跑没影了，别说付钱。在这个世界的纽约，人人都练就了一身逃跑的好功夫。想到这儿潼恩也跟着笑出声：“嗯，咱们两个可跑不掉。”

他再一次打量潼恩几眼，忍不住又开口确认：“你真的没事？”

“我遇到的危险可比你多多了。”潼恩一扬眉，若无其事地开口。

“我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说着男人的目光挪到她的手腕处，潼恩下意识地握住之前阿德里安紧握的那只手，刚好被他看见。

她的手臂一僵。

“你刚才——”

“——嗯，那个。”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潼恩抬起眼来。

阿德里安蹭了蹭鼻子，把双手抄进西裤口袋，这个动作颇似潼恩的习惯：“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你等等。”潼恩没有接他的话，煞有介事地环视了一圈四周。隔壁街道的爆炸基本上清空了整条街，人都跑光了，连个路过的鸟都没有。

这还不行，她还是觉得不放心，潼恩伸出手，特地把阿德里安拽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角落，确定没人会再打扰后，然后再抬起头：“好了，咱们继续。”

这要是能继续才有鬼了。阿德里安一开始还不明白潼恩想干什么，不过当她拽着自己往隐蔽处走时，他也反应过来了。男人哭笑不得地看着潼恩，她那张小脸上写满了认真，碧绿色的双眼亮晶晶的，就等着自己说出口。

她这幅表情，总算是让阿德里安找回了在咖啡馆时的气氛。

“你在咖啡馆……想说什么来着？”

或许是他沉默太久，潼恩有点忐忑，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幅模样，像极了等待考试结果的高中生。

“……我想说。”

男人有些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响起，潼恩看到他把手拿了出来，送到自己的面前。

当他的手碰到潼恩的指尖时，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告白，却还是像个学生一样丢人。就在潼恩暗自腹诽的时候，阿德里安稍微弯下了腰，男人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

“斯皮尔曼与多萝塔因战争而错过。”他开口说道，男人的语气乍一听来还是那么平静，但尽管如此，潼恩还是从他的眼睛里寻觅到了更为蓬勃的热情。

他压抑的很好，可那还是如此显眼。

“钢琴家拍完五年，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那双似绿非黄的眼睛近在咫尺，潼恩微微扬起嘴角：“什么机会？”

他笑起来，离得这么近，潼恩都能感觉到他肩膀颤动的幅度。

“现在没有战争也没有苦难，戏内没有走到一起，而戏外我不想错过你。”阿德里安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开口，“牵起你，拥抱你，与你……一同组建家庭的机会。”

被他握着的指尖几乎烫得要炸开了。不仅如此，潼恩觉得那温度自指尖传到了自己的全身。

她的脸一定快炸开了，潼恩想。

即便如此，潼恩还是昂起了头颅。

——每个被求婚的女性，在那一刻都是女王。这是潼恩在试镜玛利亚·斯塔克时，对老导演说的话。然而在潼恩心里，不仅是求婚，在这个时刻——

“那好吧。”

她故意拉长语调，听起来傲慢至极，但是眼底的喜悦早就出卖了她。

“我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机会。”

——在男人为自己许下承诺的时刻，她也是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