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这件事情对风飞鸢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哄小姑娘开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南宫怜正坐在干谷子堆上哭得伤心，不时抽噎几下，见到风飞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帘，唰唰地流：“没看见我心情不好？滚开啦！”

风飞鸢不顾南宫怜反对，在她身旁坐下来：“刚才是我说的不对，你是娇蛮一点，但绝对没有轻浮无知——”

“谁管那个……”南宫怜抽抽搭搭地说道，“我太逊了，远哥哥看见刚才无理取闹的我，一定再也不想理我，不喜欢我了……”

原来她是在意秦远的想法，唯独这个风飞鸢可以百分百打包票：秦远打从一开始就没拿正眼瞧过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无理取闹又不是你的错，碰见自己喜欢又不喜欢自己的人，谁不想大闹一通。”风飞鸢仰面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嫦娥俯瞰大地时会不会想起在这片土地上，曾经生活着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不知吴刚在砍桂花树时，会不会对思念别人的嫦娥动心不已？

咳嗯，他不可能是多愁善感的设定，把嫦娥忘掉，忘掉。

南宫怜问风飞鸢：“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有啊。”风飞鸢说，“她叫萃玉，是万叶茶庄的大小姐，不过知书达理，精通诗词音律，人又漂亮又温柔，和你完全是两码事……”

南宫怜娇叱道：“你再说，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巴撕烂！”

风飞鸢满脸无辜：“是你南宫大小姐让我说，我才说的，这会儿又要把我的嘴唇撕烂。你们两兄妹一个要削舌头一个要撕嘴，真是黑白无常投胎转世。”

“反正，在你们男人眼里，温柔体贴大方的女人才是宝贝，像我这样不知恬耻，见到男人就说喜欢的丫头片子分文不值——对吧！？”南宫怜哭得累了，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膝盖里。

风飞鸢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指指尖都是剥螃蟹留下的倒刺，明明在家里是个掌上明珠，却为了讨好一个没人要的秦远，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你……是真心喜欢秦师兄？不掺半点虚情假意？”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风飞鸢潜意识地问出这句话来。

风飞鸢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插手别人的感情，但是看见南宫怜这副模样，只要他还算是她的半个朋友，他都应该管一管。

小师弟平生最爱三件事：养鸟，八卦，多管闲事。

南宫怜抬起半个脑袋，露出两只眼睛在臂弯外，语气郁郁寡欢：“我是真喜欢他啦，以前都是师兄们追我，我还瞧不上呢。”

风飞鸢问：“喜欢他哪里？秦师兄性格沉闷、为人古板，不懂讨女孩子欢心不说，还是个剑痴。”

南宫怜抓起一把谷子砸在风飞鸢脸上：“不许说他的坏话！”

“好好，我不说，那你倒是说说，我秦师兄好在哪里？”风飞鸢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南宫怜的气，反而觉得女孩子害羞又娇蛮的模样，有几分性情中人的可爱。

南宫怜很像当年的秋映雪，敢爱敢恨，也敢说。

也许秦师兄和善师兄，甚至连秋映雪本人都不记得，几年前他们在酒窖喝得烂醉，秋映雪站在最高的大酒缸上，像宣告天下一般宣布：

“我就是喜欢秦远！比你们任何人都喜欢他！我要嫁给他！”

风飞鸢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喝醉，是好是坏。

他并非故意要在南宫怜面前讲秦远的坏话，他只是不希望，南宫怜变成第二个秋映雪罢了。

秦远是有义的，但也是无情的。

南宫怜吹鼓腮帮，眼眶还是红通通的，苦思冥想秦远到底有什么好处：“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就是没有咯？”

“谁说说不出来，就是没有好处！那也可能是……”南宫怜是了好几个字，才想出语句来形容，“是太好了，好到说不出来嘛！我以前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他不但不恨我，反而包容我的任性，我就喜欢这种沉闷、古板的剑痴男人行不行！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着，她跃下谷子堆，飞也似的跑回客栈房间。

风飞鸢本来想再逗她几句，奈何君子不入闺房，只得在门外道了句：“明天起早出发，迟了我们可不等你。”

“我自己也能去龙城！”南宫怜的声音，还在赌气。

“那——就不等了！”

风飞鸢调头就走，到半路，又听见屋内南宫怜毫无形象的哭声。

——要是秦师兄娶了这娇蛮丫头做老婆，才叫倒八辈子血霉！不如单身归去休！

风飞鸢回到庭院，只见螃蟹壳丢得七零八落，蟹肉也被吃得差不多了。

“你们在这里有吃有何，叫小师弟去收拾烂摊子，个顶个都是好兄弟。”风飞鸢扫开石凳上的飞虫，一屁股坐下。

善若水道：“烂摊子是你捅出来的，由你去收拾，最合适不过。”

风飞鸢嘀咕：“明明是秦师兄先惹了火，人家姑娘不看上他，能有今天这些破事？”

善若水笑了起来：“儿女情长，这事怪不得他。”

南宫辽给风飞鸢续了一碗女儿红：“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是开开心心喝酒吧，改日我给秦大侠物色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可比怜儿那丫头乖巧一万倍。来，秦大侠我敬你！”

秦远默不作声，举起酒碗轻轻和南宫辽碰了一下。

他根本没考虑过娶妻生子的事情。

家庭对于秦远而言，更多的是责任和束缚，并非随便一个女人就能把他套牢，他也不想误了人家姑娘的青春年华。

一个人很好。他与孤独作伴，孤独亦离不开他。

酒过三巡，大家都回房歇息了。

一间上等客房分内外两室，可以睡两个人。七个人分成两两一间，独剩一间二等房，武天才最快活，一个人霸占了。

上等客房之所以分为内外两室，是因为老爷小姐们出行时身边都会带着贴身侍从，内室是大老爷睡的雕花木床，外室是随从睡的卧榻。

秦远睡在外室的卧榻上，听见内室善若水说道：“咱们换一下？于情于理，你都是师兄。”

“……”秦远翻了个身，没有回话。

善若水以为秦远睡着了，望着床头呆了一会儿，悄无声息的翻身下床，就着烛火的微光，取下挂在墙头的断魂刀。

断魂刀已裂，如今只剩一把刀鞘，一只刀柄，以及一堆破碎无用却收集完全的铁片。

善若水轻轻抚摸陪伴自己走过多年江湖路的宝刀，当断魂刀碎裂时，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裂了。

刀可以重铸，心伤又拿什么来填补？

唯有叹息而已。

对着如豆的烛光呆坐了一会，善若水吹熄蜡烛，刀鞘搂在怀中，揣衣而眠。

一夜梦魇。

清晨，武天才挨个敲门，叫众人起床。

风飞鸢已在马棚喂鸟。

渔家村的村民们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禽类，纷纷赶来客栈围观：“这鸟真大，吃什么能把鸟养这么大？回头给我家母鸡也吃点。”

风飞鸢道：“母鸡？母鸡吃王母娘娘的蟠桃也长不到这么大！大家都离远一点，沙雕最爱吃的是马，第二爱吃的是人！在它们眼中，这里就是粮仓！”

村民们哗地退了七八米远，再也不敢上前造次。

风飞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正逢鸡鸣三声，旭日东升，他扬手一吆喝：“兄弟们，启程回家！”

卷六【越千重】结束，卷七【花魂泪】开启，求书评，求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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