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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一只偷油老鼠钻出沙面，刚蹿出来便被守在角落的大花猫一掌拍扁，花猫叼着老鼠，又被看门的黄狗嗷嗷两声吓得落荒而逃。黄狗的叫声吵醒屋内的主人，主人抄起条棍狠敲黄狗一记，训斥一通回屋睡觉。

驿馆大堂的响动，房客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无一人敢开门看热闹。

武天才问：“是你叫傻子假扮钱悦引我们上当，好让我们以为真正的钱悦已经逃走？”

于墨白叹了口气：“是的。”

武天才又问：“你一开始接近我们，也是有预谋的？”

于墨白轻轻点头：“是的。”

他竟然和傻子一样，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被你关在地牢里的人呢？”

“走了。”

“你舍得放他走？”

“当年杀我家室的仇人中没有他，所以我让他走了。”

“你撒谎。”秦远向前一步，“那人已经死了。”

于墨白自嘲般弯了弯嘴角：“我放他走，他却悬梁自尽而死，是不是很好笑？”

武天才强忍怒气：“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钱悦？”

“如果我现在说，我不是钱悦，你们还会有人相信么？”于墨白的笑容有一些无奈和苦涩，好像自己真的被冤枉了一样，“镜中花，水中月，真相未必是你们看见的样子。”

金镶玉冷嘲热讽：“事到如今，还会有人信你？你说过的话有哪一句是真的？”

于墨白笑着说：“至少算命先生的故事是真的，我的确在大漠中遇见了一位神算子，他说我的财富会被他人取走，不过我没有听信，揍了他一顿。”

欺骗的最高境界不是捏造一个好像真的故事，而是用真的故事真的人，来混淆他人的判断力。

“这是张步福尸体旁边留下血字的拓本，”秦远抖出一张宣纸，上面正是‘杀人害命者，必为杀人者杀之’，字迹与你的一样。”

于墨白道：“‘恶剑’认识字，这是我第二失算的地方。”

秦远哑口无言，难道他就长着一张盲流脸么？

武天才问于墨白：“你接近我们，究竟为了什么？”

于墨白笑道：“不为什么，你只需要记住我所做的事情对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没有我，你早已被那些江湖侠客砍死两次。”

武天才无法否认。

于墨白道：“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不妨把真相都告诉你们——是我将真正的黑风寨四档头打伤关在地牢中，那几箱黄金也在我手里。你们遇见张步福的时候，他身旁的四档头正是我易容改扮，可惜张步福武功不低，却连自己手下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也看不透，这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你们走后，我便杀了张步福和他手下的宵小！剥皮抽筋，挖了他的黑心黑肺——”

这小子在杀完人以后八百里加急用轻功飞回大驿馆，难怪秦远在初遇于墨白时隐约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的血腥味，于墨白很聪明，懂得用墨汁的臭气掩饰血腥味。加上他出神入化的易容功夫，秦远一开始竟没有怀疑他的真假。

武天才问：“你既得到黄金，为什么还要虐杀张步福？他手下的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因为我要报仇，当年杀我全家的人，都该下十八层地狱，我也是，我们一个也跑不了，还有他——”

“他？”

于墨白阴沉着脸道：“钱悦。”

秦远道：“你就是钱悦。”

“我是钱悦，但真正的钱悦并不是我。”

武天才举起火枪：“你说清楚点，别耍滑头。”

“三年前，钱悦洗劫黑风寨，将他们的金银财宝悉数搬空。”于墨白缓缓回忆，款款道来，“那些金子是不义之财，钱悦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张步福一定会追查金子的下落，便将金子放在孪生兄弟的家中，来了个颠倒乾坤！良宅一夜之间被土匪踏平，弟弟身负重伤，得高人相助，勉强存下一口气。”

“是哥哥害死了弟弟的家人，他让张步福将仇恨转移到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身上，自己取渔翁之利，张步福当然不知道姓钱的那家人只是钱悦用来障目的幌子，他到死都以为自己杀了钱悦一家，殊不知那家人不过是替死鬼。”

于墨白说着说着，竟然哭出泪来：“没想到张步福如此心狠手辣，为了黄金竟然连钱家最小的孩子也不放过，子莫才三个月，三个月大的孩子……从此之后我总是梦见一家老小的冤魂来找我讨命，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夜之间生出满头白发。悔不该曾经做了那些灭人满门的荒唐事，到头来报应在自己身上——”

金镶玉说：“那是你活该。”

于墨白点了点头：“没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死在你们手里是我的福气，动手吧。我说过，杀人害命者，必为杀人者杀之。”

秦远和武天才对视一眼，都没有动手。

武天才说：“秦大哥，你先请。”

“……你先。”

“火药是消耗品，还是你来吧。”

金镶玉在一边急道：“什么你先你后的，把枪给我，我来！”

于墨白眸光沉了下去，心如死灰：“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现出真身吗？”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异动，傻子从天字一号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拎着小叫花，并且伸长胳膊把她从二楼的栏杆放了出来！

“你们胆敢杀他，我就摔死这个小哑巴！”

傻子露出阴狠的表情，众人都因他的转变吃了一惊，于墨白满脸痛苦地说道：“大哥，万万不可伤及无辜！”

大哥？众人如遭雷劈，那个害死于墨白全家的混蛋哥哥？

“伤及无辜？”傻子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撕开第二层面具，露出与于墨白一模一样的面容来，“我们兄弟二人闯荡江湖数十年，什么人没杀过？这江湖上哪里还有无辜之人，但凡行走江湖的，就没有一个无辜！”

于墨白闭上眼睛：“你们看见了，‘钱悦’其实是两个人。假扮四档头转移黄金的人是我，杀张步福报仇的人也是我，但是这三年来，我只做过这三件坏事。”

钱悦道：“你以前做的坏事可不少。”

于墨白道：“可是我退隐江湖了，你却连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不肯给我？”

钱悦道：“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而是你没有那个享清福的命！你设下这个局，故意让金镶玉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想引我入套，因为金镶玉只认识钱悦这张脸，却不知道钱悦其实有两个人。对不对？”

“对。”于墨白说，脸色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