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黄龙罗闻讯赶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两人相对无语。

这是一桩扯不清的糊涂案。当时正要建大帐篷，拆小帐篷，人来人往，互相之间也不怎么熟悉。老庄一口咬定他以为是黄龙罗送来的侍女，黄龙罗也找不到反驳的证据。他倒是想问青桃，青桃却说不清楚，吓得跪在一旁哭。

好在“郭允之”安然无恙，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黄龙罗要杀青桃，被老庄拦下了。

老庄很“内疚”的承认，这件事他也有责任，疏于防范，不能怪青桃一个小姑娘。也许当时打破陶釜的就是杜小鱼，他却当成了野猫。

见“郭允之”引咎自责，黄龙罗也乐得趁坡下驴，就此放过。他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却怎么也不会想到“郭允之”和严飞燕是一伙的，根本就是一场戏。

黄龙罗更关心的还是那个符阵。既然严飞燕已经潜到“郭允之”身边了，很可能听到了一些什么，严白虎还能上当吗？

老庄挥挥手，惋惜地说道：“本来是必胜之战，如今却只有六七成的机会，的确有些可惜。不过试试也无妨，万一中了呢？”

黄龙罗觉得有理。有六七成的机会，他觉得已经很高了。

当然，他更相信这是“郭允之”为自己留的后路。只是出于读书人吹牛逼的习惯，放不下面子，非要说还有六七成的机会。

——

按照“郭允之”的要求，黄龙罗亲自督战，沿江布阵，加强了对沿江的警戒。接下来的几天，虽然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却再也没有出现被严飞燕摸到跟前的事。

罗成等人也尝试渡江侦察，但他们很快就遭到了严飞燕的强烈反击，损失了十几个人。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严飞燕已经成了无数斥候心头的噩梦。从零星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严飞燕在严白虎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有超过她叔叔严舆的迹象。

综合了各方面的消息后，老庄很神棍的对黄龙罗说，你小心戒备，严白虎随时可能发起强攻。

黄龙罗颇有些不以为然。要说严飞燕可能渡江侦察，他是信的，要说严白虎会强行渡江强攻，他一点也不信。

原因很简单，这一带的江面虽然不宽，水流却急，还有不少暗礁。平时只能渡一些小船，体型较大的战船是根本无法渡江的，人力根本抵抗不住水流的冲击力。

老庄没有解释，但他很有把握地说，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严白虎大概会发起强攻。

黄龙罗嘴上答应，心里却没当回事。

两天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老庄正在帐中酣睡，突然被侍从叫醒。侍从既紧张又有些兴奋的对老庄说，如他所料，严白虎夜渡强攻，先登已经上了岸，黄龙罗正在组织兵力反击。

老庄一跃而起，心脏怦怦乱跳。

杜小鱼果然按照他的计划，鼓动严白虎发起了强攻，但这么做的风险也是很大的。战场之上，能带来危险的不仅是近在咫尺的刀枪，还有不知道会从哪儿飞来的流矢。

严白虎的财力有限，大概率装备不起铁甲，杜小鱼又是作为侦察队伍，通常不会装备重甲。

更别说脚下就是水流湍急的浙江。

总而言之，很危险。

如果杜小鱼不幸牺牲，这次任务就算结束了，他也会回到现实世界，而任务失败的责任也全是杜小鱼的，与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当初给杜小鱼提这个建议就有坑杜小鱼的意思。只是事情真发生了，他又不自觉地为杜小鱼担心起来。

虽然这女警官有点虎，还不怎么讲理，他却不希望杜小鱼成为第四个失踪的卧底。

老庄穿得整整齐齐，在帐里等着。他不需要去前线厮杀，等着消息就行。

战鼓声响了一阵又一阵，夜风不时送来喊杀声，老庄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眼前一黑，回到现实世界，面对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曲先生。

天亮的时候，鼓声渐歇，战斗结束了。

老庄带着侍从，匆匆赶到阵前，看了一眼战场，他的心就再次收紧。

河滩上横着近百具尸体，有黄龙罗的部下，也有严白虎的部下，混在一起，分不清楚。鲜血沿着江岸流淌，汇入江水中。江里横着两只底朝天的大船，船上插了不少箭，还有一些趴在上面的尸体。江中的礁石上也有几具尸体，手里还拿着武器。

“郭君，你真是神机妙算。”黄龙罗快步赶了过来，眼圈发黑，精神却有些亢奋。“多亏了你的符阵，要不然今天就被严白虎得手了。”

老庄回过神来。“是严白虎亲自上阵？”

“不是，打头阵的是他的弟弟严舆。”黄龙罗摘下头盔，喘着粗气。“若是让严舆站稳了脚跟，架起了浮桥，严白虎就会大军压上了。啧啧，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主意，居然以江中礁石为根基，架设浮桥。早就听出孙策善待工匠，军械厉害，这些浮桥很可能也是他麾下的工匠建造的。”

老庄跟着黄龙罗走到江边，就近查看那些系在礁石上的绳索。

严格来说，这个浮桥架得还是很粗糙的，杜小鱼虽然拿到了图纸，毕竟不是工匠，严白虎麾下的工匠水平也有限，这个浮桥远远不足以渡江，更多的是心理震慑。

当然，凭着这个“奇思妙想”，杜小鱼应该有足够的资本得到孙策的赏识。

“斩首几何，可有什么有份量的人物？”

“斩首一百多人，伤了两百多，其中就包括严舆。可惜他武艺太好，被他跑了。”

“看到严飞燕了吗？”

“没有。”黄龙罗转身指指远处的一个山头。“那里也有战斗发生，亏得有郭君的符阵，有惊无险。至于严飞燕在不在那里，现在还不清楚。”

老庄点了点头，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满意，还是遗憾？

“大帅，这只是小试牛刀，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老庄轻声说道：“我估计孙策很快就会赶来，你要做好准备才行。”

黄龙罗点点头，手心全是汗，看向“郭允之”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如果不是“郭允之”的符阵，他今天就看不到日出了。严白虎虽然没能突破他的阵地，却试出了他的实力，孙策听到这个消息后，肯定会抓紧时间赶来。他要想活下去，要么向郭异请兵，要么向郭允之请求更大的帮助。

“郭君有何吩咐，黄某惟命是从。”

老庄想了想。“防好身后，将斥候放到三十里外的高迁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