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静观其变
李孝的五百警卫军都有些发愣，许王怎么这么轻松就放了宋伦？一时间战场上静悄悄的。李孝根本没再看宋伦，到了宋伦那匹战马前，把刀抽出来，又把自己的战马拉过来，骑上马返回。
“慢着”回过神来的宋伦毕竟久经沙场，出言阻止李孝说道。
李孝回头问道：“宋将军还有什么说的吗？”
宋伦确实有要说的，李孝他不认识，也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个少年就是被流放松州的许王皇子。他是武将，并非文臣，地方上的事物并不归他管，所以对李孝的事一无所知。再说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多去了，何况王爷的名讳也不是谁都能说的。单从名字上，李孝这个名并不如许王这个名响亮，宋伦也不知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李孝都有造反的嫌疑，可他偏偏这么做。一时发呆，反应过来也就阻止李孝，却不知道怎么问。深吟一下问道：“为什么放了我？”
李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宋将军，虽然你在保境安民上没有什么建树，但据我所知，你也征战沙场为国出过力，立过功，算是将才。我也没打算造反，我为什么杀你？”
李孝这种捧着唠，是变相夸奖宋伦，让他如何能再强硬下去，只好说道：“并非宋某贪生怕死，拒守州府不出战，而是皇命制度，为臣者不能不遵守。”
李孝摇摇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把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好像皇上并没有规定。你把边军驻在州府，远离边境上百里，想一下，吐蕃兵进攻的时候，你来得及救援吗？等你到了，他们以劫掠一番逃离，我不知道宋将军那是迎战吐蕃，还是为他们送行。”
李孝的话让宋伦脸红，他以四五十岁，算是老将，这些他又如何能不懂，但……他无法解释。
地处边塞本来就艰苦，把兵驻扎在边境乡村沿线，士兵将领都不会愿意，再说补给也非常困难。可身为大将贪图享乐，怕吃苦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
略微沉吟一下说道：“大唐与吐蕃边界绵连几千里，松州军如何能守的过来？如果兵力太分散必然被各个击破。”
李孝不能不承认宋伦说的有道理，他才五千兵马，松州和吐蕃相连接的也有几百里，把兵力一分散如何能守住？有千日抓贼，哪能千日防贼，点头说道：“你终究说道关键点上，你只有五千兵马，确实无能力保护漫长的边境线，所以宁远、绿树、明花三村联合起来，组成自卫队保护自己有错吗？”
宋伦一时无法回答。李孝接着说道：“宋将军，你见过只有几百人想造反的吗？这里一无城二无池，一个散开式的村庄，户不过几百人，丁不过千人，几百个村民组织起来就是造反？面对吐蕃几百人，几千人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防外人没能耐，防自己人一个顶两个，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孝的话说得不紧不慢，让宋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他是手下败将，一时无话可说。李孝根本不给他还嘴的机会：“宋将军，我为什么和你单打独斗？因为我们是自卫的村民，对抗的是吐蕃兵，不是大唐军队。你的手下，我的手下，都是大唐子民，他们不应该自相残杀。刀剑无眼，我宁可让你杀我，我也不想无辜的人战死。既然有抓到你的机会，我不会放过，但抓到我也不会杀你。如今我把你放了，如果你忍心让兄弟们自相残杀，尽管挥兵进攻。否则你退兵回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看看差不多了，李孝挥手对何明云说道：“退回村里解散训练。”再没看宋伦一眼。
很快五百士兵退回宁远村，只留下呆呆的宋伦站在那里。他好几次鼓足勇气想下令进攻，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传令退兵回松州。
刺史府里王方翼听完宋伦的话大吃一惊：“你说他叫什么？”
宋伦说道：“他自称李孝。”
王方翼心里一沉，姚怀礼也想起来：“大人，问问古县令就知道了。”
王方翼摇头：“不用问了，一定是他。在谷城县能击败太子，逼退程务挺，高调回长安，如今又能兵不血刃让宋将军退回，还能是谁？”
两个人这么一说，宋伦也一下想起来：“你们说那是五皇子许王李孝？”
看王方翼点头，宋伦一脸的后悔：“他的手下称呼王爷，我还以为他自立为王呢？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方翼说道：“宋将军，我的意见是先按兵不动，把情况上报朝廷，由皇上决定。”
姚怀礼说道：“我们如何确定吐蕃的事情不是许王干的？”
王方翼没有说，只是说道：“这不难查出来，我会安排人调查的。”
宋伦离开后，王方翼说道：“姚参军，许王怎么回事你我都清楚，我看你去一下宁远村，把吐蕃派使者告上长安的事告知许王，看他怎么说，这件事我看要秘密进行。”
姚怀礼被王方翼倚重，自然头脑过人，马上明白为什么支走宋伦以后才说。宋伦是监视王方翼的，在很大程度上是武后的人，也就明白王方翼担心顾忌在哪里。点头说道：“大人放心，我明白怎么问？”
王方翼点头：“如果真是许王干的，那就请他想办法解决，如果不是他干的，那就如实上报。”
姚怀礼明白了，许王被贬出长安，真正的敌人是武皇后，王方翼战功赫赫，治理地方不输于文臣，在朝为官也是三品大员，却因为堂妹王皇后牵连，被降职到松州当刺史。
松州只是辖两个县，又是下下州，王方翼变成一个从四品的小官，他如何能不恨武皇后。那就是说王方翼和李孝有共同的敌人，知道这一切当然也就明白怎么做。
宋伦的军队撤走了，从榷场回来的杨凡紧锁着眉头：“王爷，宋伦为什么突然领兵前来，认为我们造反呢？是不是丁队长他们的消息泄露出去？”
李孝摇头：“不得而知，我想他们一定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皇权不下乡，我们并没有向外扩张，只是一个山村，按理朝廷和地方官府不可能因为我们有钱，村子搞得好就说要造反。”
杨凡也想不明白。李孝说道：“不要紧，宋伦以退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方翼很快就会派人来，正面了解情况。”
杨凡说道：“你认为他们知道你是谁？”
李孝苦笑一下：“我没有报假名字，宋伦也许不认识我。何明云不知道，当他面叫一句王爷，让宋伦认为我自立为王。如今他回去一说，王方翼肯定知道。再说古隽知道我落户宁远，要是再不知道。那他们真就白痴了。”
杨凡也笑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孝说道：“一切照旧，静观其变，我已通知丁解元进入战备状态，松州只有五千兵马，他们想从长安调兵一往一返得两三个月时间，时间来得及。”
杨凡说道：“既然事情公开化，我们是不是扩大军队做好准备？”
李孝说道：“那没用，我们现在扩大军队，一些没经过训练的士兵解决不了问题。那时我们将没有退路，我们人越多朝廷派的人就越多，我们现在的地方又能支撑多少军队？”
杨凡一想也对，虽然见李孝胸有成竹的样，可他终究是文人，心里并没多少底。其实李孝也在想怎么办，本来以为天高皇帝远，自己不暴露拥有军队，长安方面应该做不出什么反应。
但李孝有一点他也不了解，吐蕃和大唐周围这些小国非常了解大唐的对外政策，那就是彰显仁义，不喜欢武力解决，视天下万民为自己的子民，看这些国家就像淘气的孩子，无事惹祸，一旦发现不行，立即承认错误，上表请罪。大唐朝廷死要面子，无论犯下多大的错误，犯了多大罪，也就是一纸文书赦免一切罪过，杀的人也就白杀，抢的东西白抢。
这一次进攻宁远损兵折将，一千二百人一个也没回来，包括第一次损失的人，等于一千五百人全部损失干净。喀桑珠孜是被人放回去的，否则也得被杀。
格木屯被屠杀干净，让苏毗茹格日桑普大怒，可他没有胆量进攻。再说赞普正在对西面用兵，解决西突厥和尼婆罗叛乱，根本不可能和大唐开战。
因此他把情况上报，大相论钦陵派弟弟去长安洛阳见大唐皇上，想用釜底抽薪之计。格日桑普明白，松州刺史王方翼不是容易对付的，这一切恐怕就是他干的。
杨凡得到这个命令，当然没再有什么动静，宁远一切照常。只是何明云他们却开始抓紧训练，在周围村乡招人扩大军队数量，在山中的丁解元也进入战备状态，侦骑四出，了解吐蕃、松州两方面的情况，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报告”一个警卫进来：“启禀王爷，村外有一个人说是松州府参军姚怀礼，请求见王爷。”
李孝没什么吃惊的，他知道宋伦回去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也就说道：“让他进来吧。”
李孝既然承认自己是王爷，也就没必要自降身份去迎接他。李孝也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份，以前他是刻意隐藏，不承认自己是王爷。但如今他不会，自己皇子这个身份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这就是出身和地位。
姚怀礼进来，见到坐在上手座位上的李孝，上前躬身施礼：“下官松州参军姚怀礼，参见许王殿下。”
李孝说道：“姚参军免礼，来人看座。”
姚怀礼又是躬身施礼才坐下。李孝说道：“姚参军，我被罢削爵位，此时已是庶民，你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姚怀礼心里不满，自己进来施礼李孝坦然接受，又是免礼，又是看座的，这时候才这么说，显得他多清高。也就说道：“你是皇子，虽然圣上免你王位，那不过是一时之气，皇上可没免王爷皇子身份。”
李孝笑笑：“那是，我们毕竟是父子，他当老子的生点气发发火，过一段时间消消火也就算了。我是儿子，哪能计较这些。这不，把我弄到这来，也不管我了。其实在长安有什么好的，这里多好，没人管，多逍遥。父皇还是很了解我，知道我喜欢自由又怕我在长安惹事。”
这恐怕是李孝第一次称呼李治为父皇，这种说辞让姚怀礼也没辙，人家毕竟是父子。父亲再不满意儿子还是儿子，今天被削王位，明天就可能恢复，所以对李孝那一点不满也就消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