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黑水从不知哪个角落淌出，如大树的枝杈般布满了半片街道。空酒瓶，垃圾袋，以及五颜六色的呕吐物，则占满了另半片街区。

两边建筑的墙壁上满是人类生殖器的涂鸦，那无比鲜艳的色彩，以及极度夸张的造型，肆意强奸着每一双看到它们的眼睛。

在这肮脏的街道尽头，则是站着两道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的军队作战服，身形精壮挺拔，一看就是位经验丰富的战士。

而另一道身影则是显然更适合站在古典的西式建筑之前，而决不是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的街道。

身上精致的一丝不苟的燕尾服，头上戴着礼帽，手中还拿着根漆黑的手掌，这一切将这个男人衬托的宛若一名旧时代的英伦绅士。

“这就是你们的‘圣城’吗？”王伟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不远处，那里有一个瘦得就像骨头架子的人形生物正在垃圾桶中翻找着，喉咙里时不时会发出两声浑浊的咕噜声。

“这不是我的圣城，只是宙斯以及其他魔人的圣城。”克洛诺斯站在王伟的侧后方，眼神平静，看不出其中蕴藏的情绪。

“所有的人类都戴着那个吗？”王伟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正在翻找垃圾桶的身影。

对方的脚踝上缠着一副铁制镣铐，双脚每次挪动，都会发出轻微的铁链与地面的摩擦声。

这幅镣铐，可能是这衣不蔽体的骨头架子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是的，所有人类都戴着。如果镣铐不见了，或者说断了，那么这个人的生命也就该结束了。”克洛诺斯叹了口气，抬手捏住头顶礼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王伟深吸了一口气，然而脸上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再次环视了一圈这个肮脏混乱的街区，却是微微有些疑惑起来：“这里的魔人就这么不讲究吗？这种地方真的能生活的下去？”

他是见过废土的魔人村的，那个小村子虽然都是木屋土路，各类设施极为简陋，但是胜在干净整洁，生活在那里并不会让人感觉反感。

而眼前这座钢筋混凝土灌注成的街区，却是随处可见人类的排泄物与各种垃圾，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恶臭。

“那些‘贵族’不会来这里的。”克洛诺斯将自己的拐杖提起，避开了一小缕腥臭的黑水，然后轻声解释道：“虽然这里的魔人比废土上要多得多，但数量毕竟还是有限。供他们享乐的地方不用太多，只要有城市中心的那一片就够了。而这里是城市的最边缘，只有得病的或是衰老的人类会被丢过来。”

“果然是这样啊。”王伟撇了撇嘴，随后朝前迈开了脚步：“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奢华的城市中心。”

“王。”

王伟回头看去，只见克洛诺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有什么就直说。”他淡淡道。

“我们...还是飞过去吧？”克洛诺斯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苦笑道：“绅士的皮鞋不该沾到这些秽物。”

王伟微微皱眉：“我穿的不是皮鞋。”

“您也不是绅士。”克洛诺斯拈了拈自己的小胡子，幽幽道：“我说的是我自己。”

......

圣城的中心城区，与城市边缘的贫民窟宛若两个世界。

如果说后者是肮脏贫穷的连蛇鼠都不愿光顾的地狱，那么前者便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人间天堂。

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闪烁着，林立的大厦旁侧挂着数十米长宽的电子屏幕，美艳绝伦的人类的肉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轮播展示。

车水马龙，鸣笛声与呼和声不绝于耳。男男女女皆衣着华贵浓妆艳抹，出入各栋高楼之间。

“为什么他们不用带脚铐？”王伟伸出一只手，指向了街对面几个衣着华美的年轻人类女子。此时她们正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魔人，满面笑容，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木然。

“看到她们脖子上的饰品了吗？”克洛诺斯淡淡道：“那是经过装饰的项圈。不论它们看起来多么精致美丽，那终究是奴隶的象征。”

“你们还挺会玩。”王伟撇了撇嘴。

“这是人类自己设计的。”克洛诺斯的小胡子动了动，露出一丝有些讥讽的笑容：“他们说，奴隶是主人身份和实力的象征。越是外表光鲜亮丽的奴隶，就越能彰显主人的强大。显然绝大多数魔人都被说动了，有段时间城内还流行起了攀比奴隶的风气，比谁的奴隶年轻健康，比谁的奴隶美艳动人。”

“看来不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人类总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王伟忍不住挑了挑眉。

克洛诺斯没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但是...”王伟又多看了一眼那外形与首饰无异的“项圈”，有些狐疑道：“话说那玩意儿真的能锁住人？”

“锁住他们的心就够了，何必在意形式。”克洛诺斯淡淡道：“身边没有主人的奴隶，任何魔人想对他们做什么都行，就算直接杀了也没人会说些什么。”

正在两人对话的时候，街对面突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们往那边看去，只见刚刚那名大腹便便的中年魔人看起来有些不悦，正在指手画脚的比划着什么。而在他的对面，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高挑魔人青年，身边还有一个身形瘦小的人类少年，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

“你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吗？”王伟偏过头问道。

克洛诺斯向前走了两步，仔细听了一会儿，随后解释道：“他说，那个人类少年看了他女奴的胸，所以要求对方的主人把那个少年的一只眼睛挖出来。”

王伟的眉头微皱，忍不住说道：“那些女人的领子开那么大，三分之二都漏在外面，随便谁都能看到，难不成他要挖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那名魔人青年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了身旁人类少年的脖子，随后干脆利落的捏断了他的脊椎。

“这又......”王伟嘴巴张了张，有些摸不清楚事情的走向。

“他觉得挖眼睛太麻烦了，所以干脆直接杀了。”克洛诺斯轻声解释道。

街道对面，大腹便便的中年魔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在身边几个年轻女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而那魔人青年则是从侍者手里接过一张手帕，随意的擦了擦手，然后丢在了那人类少年的尸体上。

没过多久，几个脚上戴着镣铐的人类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两人抬走了少年的尸体，一人则用清水和拖把快速清理干净了地上残留的痕迹。

“走吧，我的好奇心满足了。”王伟转过身去，叹了口气：“宙斯在哪？”

克洛诺斯伸出一只手，指向城市中心那座白色大理石搭砌而成的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