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雨很容易就能看出苏煦此时正在生气。

他冰冷的眼神之中，仿佛蕴藏着重重杀机。

然而即便如此，梅小雨却并没有感觉到害怕，不知为何，她竟然还感受到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刺激。

是的，与其说苏煦的愤怒令梅小雨惊讶，倒不是说是让梅小雨觉得有趣。

从年龄上来讲，梅小雨只比苏煦大三岁，从数学的角度上看，二十三岁与二十岁之间，区别是不大的。

然而，人生可不是数学。

二十岁意味着还在读书，而二十三岁，则已经是经历过了社会的无情打磨的年龄。

两人之间，间隔着的不仅仅只是区区三年，而是成熟与不成熟的巨大界限。

所以梅小雨觉得有趣，就好像是看见了一只站立不稳的小奶猫在那里张牙舞爪一样。

既凶，又萌。

离开鸿瑞大厦之后，梅小雨忽然抓住了苏煦的手臂。

“怎么啦？”

苏煦仿佛刚刚才从愤怒当中回过神来。

“没什么……就仿佛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梅小雨甜甜一笑，道：“不过男人生起气来，气势果然和我们小女人不一样。”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苏煦轻声道：“我的情绪确实有些紧张，不过……刚刚我是在想办法。”

“是因为青荷的事情吗？”

梅小雨问道。

“嗯。”

苏煦点头。

梅小雨道：“我这边，有没有什么可以帮……”

“不。”

苏煦打断对方，摇头道：“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梅小雨依然没有松手，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动人心魄。

苏煦竟被看得微微低下头去。

梅小雨双手将苏煦的手掌捧在掌心，柔声道：“苏总，我知道你是真心关照我们的，这份心……比什么都重要，不管公司想对青荷怎样，这都不是您的责任，我们不会怪你的。”

“别多想，没有人要对青荷怎样。”

苏煦抬起头，目光深邃而沉静，如寂寥夜空中的点点寒星。

这一刹那，心如止水的梅小雨恍然失神。

……

百叶窗边，项飞看着苏煦的车驶离鸿瑞地下停车场。

“大嫂，我忽而觉得……我们方才与他的沟通，是否忽略了一些什么。”

项飞道。

“我倒不觉得。”

杨若诗淡然道：“每个人，都要学会成长，不可能永远坐在婴儿车里边玩耍，苏煦不是小孩子了，他也应该要成熟了。”

“您觉得苏煦不够成熟么？”

项飞问道。

“他刚刚那样的反应，难道是成熟的表现么？”

杨若诗冷声道：“商海浮沉，谁没吃过瘪？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有任何道理可言，人们为什么还要拼命往上爬？苏煦毕竟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没有经历过真正可怖的商场拼杀，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他现在，已经算是很成功了。”

“杨总，每个人对于成功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项飞缓缓道。

“成功确实有很多种，但钱却是共通的一点。”

杨若诗道：“光凭一个青荷瑜伽的数据考核，苏煦能拿到手的奖金就已经远远超过公司部门总监一年的年薪了，侦探社和武馆的还没算，二十岁就能挣得如此令人艳羡的第一桶金，他还想怎样？他有什么理由不满？”

“正如苏煦刚才自己说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经商，一开始，是我们找他来帮忙。”

项飞略微犹豫，终是缓缓说出口：“而且，您和他之间，也确实有过口头上的约定。”

“听你的意思，倒像是我对不起他？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敢在鸿瑞总部对我那样讲话，我是不会忍的。”

杨若诗面沉如水，冷冰冰道：“你可知道，明珠有多少怀才不遇的千里马？我给他的机会，是别人跪在地上把头磕破也求不来的。”

“杨总，公司有这么多的才子俊彦，为何我偏偏会和苏煦交朋友？原因很简单……苏煦不是什么千里马，他是一个人，与众不同的人。”

项飞拉开窗帘，轻声道：“人们在一生当中，一直都不断面临着取舍，舍弃无关紧要的，得到更好更重要的，苏煦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不需要取舍，他拥有与生俱来的高贵，周围的世界对他而言……尽皆卑微。”

“我给了他表现的机会，现在我倒应该反过来对他说句‘对不起’？”

杨若诗蹙眉道。

项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站在窗边，安静地望着外面。

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了，云霾越聚越密。

“要变天了。”

项飞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