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不过……”

苏煦轻声道：“殷校长，我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而已，基层员工对集团的决策层是没办法指手画脚的。一言以蔽之，我的看法没有人会当回事，因此我的个人品味……您可以当做没有。”

对于苏煦的态度，殷国华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只是无声地笑了笑，负着双手，背对苏煦，缓缓前行。

苏煦默默跟在殷国华身后。

对于这位一身正气的副校长，他可以拒绝，但不能怠慢。

“我年轻时，也做过教师。”

殷国华缓缓道：“我有个朋友，他儿子在我班上读书，很调皮，我担心他误入歧途，于是想对他严加管教，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他其实不需要我来教导。苏煦，其他人或许不懂我所谓的‘不需要教导’是什么意思，但我想……你应该是能够明白的。”

“我……或许明白吧。”

苏煦模棱两可道。

“我没必要教导他，但是我可以帮他，原因很简单——我察觉到的东西，其他教师并没有察觉到。”

殷国华不慌不忙道：“对于某些东西，有些人是根本看不见，而有些人则出于各种原因而选择视而不见……好在，我不是那两类人。”

“所以，你们成为了……朋友？”

苏煦问道。

“没错，虽然我比他年长不少，可谁规定了必须是年龄相仿才能成为朋友呢？就那样，我和那个年轻人成为了忘年交。”

殷国华道：“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我指的并不是学术方面的，而是意识形态方面的。”

“那个人……究竟有多有趣？”

苏煦问道。

“武侠小说射雕三部曲当中有一个人物，东邪黄药师，与我那名学生比起来，恐怕还要稍逊一筹。”

殷国华沉吟片刻，总结道：“更像是黄药师与陆小凤的综合体，在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只有流畅与自然。”

“噢……那看来，确实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苏煦颔首道。

“我跟我的那个朋友——这里我指的是与我同辈的那个，我们从小就喜欢默默较劲，他在人群之中颇有影响力，凑巧我也是，就像是一座山里边住着两只老虎……苏煦，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殷国华轻声笑道：“我们互相砥砺，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互相给予压力，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互相欣赏……直到，他的儿子展露出了峥嵘才气之时，我忽然发现——我嫉妒他。”

“嫉妒他……指的是哪个他？”

苏煦疑惑问道。

“当然是那个老的。”

殷国华深深叹息道：“那个老家伙，他的儿子有着近乎扭曲的自尊心，有着骨子里的不可一世，有着敏锐敏感的心灵洁癖，有着无可挑剔的俊美外貌，偏偏一个这样不可多得的人物，却能够对芸芸众生保持谦和忍让的温良态度。”

“也就是说你的儿子……”

苏煦试图道。

“别提了。”

殷国华冷漠道：“我儿子一辈子都在模仿，有形无神，只掌握了一些浮面上的表象，却无法理解深层次的神髓。”

“无法理解……是正常的。”

苏煦轻声道。

“是啊……正如七彩琉璃心，既与生俱来，又修不来，没有就是没有。”

殷国华自嘲道：“你叫我怎能不妒忌？”